秋意渐深,武英殿内灯火通明。朱元璋高踞御座,朱标侍立一旁,下方站着朱雄英与朱允炆。这并非正式朝会,更像一次家常考校,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让侍立的太监们都屏住了呼吸。
“今日叫你们来,”朱元璋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是想听听,你们对如今朝局,边患,乃至这科举取士,都有何见解。允炆,你是弟弟,你先说。”
朱允炆显然早有准备,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清晰而温润:“回皇祖父,孙儿以为,治国之道,首在仁德。为君者当亲贤臣,远小人,轻徭薄赋,与民休息。边患之事,宜以防守为主,怀柔为辅,彰显我大明气度,使四夷宾服。至于科举,乃为国选贤,自当以文章才学为唯一标准,方显公平。”
这番话四平八稳,引经据典,符合儒家正统观念,挑不出错处。朱元璋面无表情,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朱雄英:“雄英,你呢?”
朱雄英拱手,语气不疾不徐:“皇祖父,孙儿浅见,或与弟弟不同。治国仁德固不可少,然需知‘徒善不足以为政’。北元残部,狼子野心,怀柔若不能使其畏威,反助其气焰。故边患一事,孙儿认为,防守之余,亦需寻机主动出击,以雷霆手段显我大明军威,方可保边境长久安宁。”
他稍顿,继续道:“至于科举,取士唯才自是根本。然‘才’之标准,是否仅限文章华彩?孙儿观历代兴衰,能臣干吏,未必皆是状元之才。或可于科举正途之外,另设渠道,选拔精通算学、水利、工造等实务之才,以补朝堂所需?且,地域平衡,非为打压南士,实为凝聚北地人心,稳固国本。北地不稳,则边防如同沙上筑塔。”
朱允炆微微蹙眉,忍不住开口:“大哥此言,莫非认为圣贤书无用?科举乃祖宗成法,岂能轻易更张?若另辟蹊径,恐开幸进之门,坏了取士规矩。”
朱雄英看向他,目光平静:“弟弟误会。圣贤书乃明理之基,不可或缺。然治国如烹小鲜,需五味调和。只会读圣贤书,不通实务,如同厨子只懂盐糖,做不出美味佳肴。孙儿所言,是‘补充’,而非‘取代’。规矩是为人服务,若规矩已不合时宜,稍作调整,亦是祖宗成法‘与时俱进’之意。”
“你…”朱允炆一时语塞,他习惯于遵循经典,对朱雄英这种“实用主义”和“变通”思路,感到难以反驳。
“好了。”朱元璋出声打断,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精光。两个孙子的风格差异鲜明,允炆守成有余,开拓不足;雄英则思路活络,敢于突破,虽略显激进,却往往切中要害。“你们二人所言,皆有道理。标儿,你觉得呢?”
朱标沉吟片刻,道:“父皇,允炆仁厚,恪守礼法;英哥儿锐进,着眼实务。皆为江山社稷考量。儿臣以为,或可兼收并蓄。科举主渠道不变,以示朝廷重文重道。同时,可令各部院举荐专才,或如英哥儿所言,于格物院等处试行特殊人才选拔,观其后效。边患之事,防守与寻机出击,并不矛盾,关键在于时机与分寸。”
朱元璋微微颔首,对朱标这番“和稀泥”的总结不置可否,却转而问朱雄英:“大孙,你格物院近来除了那金疮药和铁蒺藜,可还有新东西?跟边患有关的。”
朱雄英心念一动,知道这是展示价值的机会,躬身道:“回皇爷爷,匠作科正在改良一种小型劲弩,力求射程更远,力道更足,且便于骑兵携带。医药科则在研究北方常见冻疮、瘴气防治之法,以期减少边军非战斗减员。此外,孙儿正命人整理历年北元部族活动规律与气候关联,或可从中找出其劫掠习惯,预作防范。”这些项目有的刚起步,有的还在构想,但此刻说出,正显得格物院时刻心系边防。
“嗯,”朱元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笑意,“好,有心了。这些东西弄出来,第一时间报给咱和你父王。”
“孙儿遵命。”
这场殿前问对,看似平和,实则刀光剑影。朱雄英凭借更务实、更具前瞻性的观点,隐隐压了朱允炆一头。消息传到东宫,吕氏气得摔碎了一个心爱的茶盏。
是夜,月黑风高。
亲卫队长张诚按剑巡视,警惕目光扫过宫墙角落。殿下近日风头太盛,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忽然,他耳廓微动,听到远处传来极其轻微的衣袂破风声,若非他内力小成,几乎难以察觉。
“有刺客!”张诚低喝一声,身形如电,向声音来处扑去。同时,他发出示警哨音,尖锐刺破夜空。
暗中,两道黑影如鬼魅般向朱雄英寝殿方向潜行,身法极快,显然武功高强。
“拦住他们!”张诚大吼,亲卫们闻声而动,结成战阵,弩箭上弦。
那两名刺客见行踪暴露,毫不恋战,一人甩手射出数点寒星,直取张诚面门,另一人则加速前冲,目标明确。
张诚挥刀格挡暗器,金铁交鸣声中,手臂微麻。“好强的力道!”他心中凛然,这些绝非普通毛贼。
“保护殿下!”福贵尖着嗓子在殿内大喊,和小安子、青禾一起,用身体挡在朱雄英寝殿门前。
朱雄英已被惊醒,他迅速套上外袍,眼神冷静,并无慌乱。【初级强身术】赋予他超越同龄人的镇定和反应。他侧耳倾听外面打斗声,判断形势。
就在那名冲破拦截的刺客即将接近殿门时,张诚终于摆脱纠缠,怒吼一声,刀势如匹练般斩向刺客后心。那刺客被迫回身格挡。
“铛!”巨响震耳。张诚闷哼一声,退后半步,虎口迸裂。那刺客也身形一晃,显然没料到这亲卫统领如此悍勇。
此时,更多侍卫被惊动,火把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两名刺客见事不可为,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掷出几颗烟丸。
“噗——”浓密烟雾瞬间弥漫,遮挡视线。
“小心暗器!”张诚疾呼。
待烟雾稍散,两名刺客已不见踪影,只在原地留下几枚造型奇特的毒蒺藜。
“不要追了!清理现场,检查有无残留毒物!加强戒备!”张诚捂着胸口,强压下翻涌气血,果断下令。他走到殿门前,躬身道:“殿下受惊了!卑职无能,让贼人惊扰殿下,请殿下责罚!”
殿门打开,朱雄英走了出来,面色沉静。他看了一眼张诚流血的手,又扫过地上那些毒蒺藜。“张统领辛苦了,若非你警觉,后果不堪设想。受伤兄弟立刻医治,阵亡者厚恤。此事,严禁外传。”
“卑职明白!”张诚心头一热,殿下第一时间关心的是他们这些护卫。
朱雄英蹲下身,用帕子小心包裹起一枚毒蒺藜,仔细观察。这绝非普通江湖手段。“小安子。”
“奴婢在。”
“明日一早,设法将这枚蒺藜,连同今夜之事,秘密呈报毛指挥使。记住,是秘密。”
“是!”小安子凛然领命。
朱雄英站起身,望着漆黑宫苑,眼神冰寒。流言之后,便是刺杀?这手段,越来越直接了。
“青禾,将我们之前整理的,所有可能与东宫……以及与江南某些世家往来的异常资金流动记录,再核查一遍。”
“是,殿下。”
【叮!宿主遭遇并成功化解刺杀危机,展现临危不乱与善后处置能力。】
【锚点能量+10】
【当前锚点能量:71\/100】
乾清宫,翌日清晨。
毛骧跪在朱元璋面前,手中托着那枚毒蒺藜和密报。
朱元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指轻轻敲着龙椅扶手,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人心上。
“查出来了?”声音不高,却带着血腥味。
“回陛下,此蒺藜制作精良,带有机括,非民间能有。痕迹指向……前元遗留的一些死士组织,但其中是否有他人插手,尚需时间。”毛骧头垂得更低。
“前元死士?”朱元璋冷笑一声,“咱看未必!有人借着前元的名头,想浑水摸鱼!给咱往深里查!不管是宫里宫外,江南塞北,凡是沾边的,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还有,”朱元璋目光锐利如刀,“加派暗卫,护着咱大孙。再出纰漏,提头来见!”
“臣,万死不敢!”
毛骧退下后,朱元璋独自坐在殿中,良久,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都当咱老了,看不透你们那点心思了?允炆是个好孩子,可惜……他有个太着急的娘。”
“雄英这小子……倒是块硬骨头,招招都冲着要命的地方来。也好,让咱看看,你这块璞玉,经不经得起这般打磨!”
文华殿偏殿。
朱雄英听着小安子回报毛骧已接手调查,微微颔首。他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
“殿下要写字压惊?”青禾轻声问。
“不,”朱雄英提起笔,眼神锐利,“是时候,给我们的‘忧边论’,再加一把火了。我要写一篇《安边策》,不仅要谈军事防御,更要谈如何发展北地经济,稳固民心,从根本上杜绝边患!”
他要将这次刺杀,转化为更强大的舆论和实力攻势。对手越是疯狂,越说明他走对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