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八年的初雪,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一道沾着泥泞六百里加急军报,便撞破了清晨宁静,直入皇城。
武英殿,气氛比殿外寒风更凛冽。
朱元璋手握军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脸色阴沉得可怕,目光扫过下方肃立的文武重臣以及被紧急召来的朱雄英、朱允炆。
“北元伪丞相纳哈出,纠集部众五万余,绕过辽东,突袭大宁卫!守将郭英力战殉国,大宁外围堡寨尽失,军民死伤逾千!”朱元璋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耳中,“才消停几天?这群豺狼!是觉得咱大明的刀锈了吗?!”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炭盆中偶尔爆出的噼啪声。大宁卫乃辽东重镇,此地一失,辽西走廊门户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兵部尚书沈缙率先出列,声音沉重:“陛下,纳哈出此举,意在切断辽东与北平联系,窥伺辽西。当务之急,需立刻派兵增援,稳固大宁防线,并令北平、辽东诸军严加戒备,防止其流窜劫掠!”
“增援?派谁去?从哪里调兵?”朱元璋厉声问道,“北地诸卫刚经历冬训,粮草转运尚需时日!京师三大营能动吗?”
一时间,众臣议论纷纷,有主张就近调遣北平驻军的,有建议急调山西兵马东进的,也有认为应谨慎行事,先固守待援的。
就在争论不下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皇爷爷,孙儿或有一策,可暂解燃眉之急。”
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声音来源——皇长孙朱雄英。
朱元璋目光锐利:“讲!”
朱雄英从容不迫,走到悬挂的巨幅北境舆图前:“皇爷爷,诸位大人。纳哈出倾巢而出,其老巢金山(今吉林双辽一带)必然空虚。我大明步卒主力驰援大宁,固然稳妥,但耗时日久,且易被其游骑袭扰。何不效仿汉时卫青、霍去病,遣一支精锐骑兵,携带格物院新制劲弩、望远镜、以及足够十日之用的炒面、肉干,自开原卫出塞,轻装疾进,直扑金山!”
他手指点在舆图上金山的位置,语气斩钉截铁:“此乃‘围魏救赵’!纳哈出得知老巢被袭,必无心恋战,仓皇回救。届时,我大宁守军压力自解,甚至可趁其退兵时衔尾追击!即便不能尽全功,亦可焚其积聚,毁其草场,令其数年之内无力南顾!”
此计一出,满殿皆惊!以攻代守,直捣黄龙!这需要何等的魄力与对时机的精准把握?
魏国公徐达眼中精光爆射,抚掌喝道:“好!皇长孙此计,深得骑兵奔袭之精髓!攻敌之必救,化被动为主动!陛下,老臣以为,此计可行!只需一员良将,五千精骑,便可搅得纳哈出后方天翻地覆!”
曹国公李文忠也点头附和:“若能成功,不仅可解大宁之围,更能极大震慑北元残余,扬我大明军威!”
但也有保守官员提出异议:“殿下此计虽妙,但风险太大!孤军深入漠北,若无接应,恐有全军覆没之危!且领军之将,需智勇双全,对漠北地理、气候极为熟悉,方能胜任。”
朱元璋没有立刻表态,他盯着舆图,又看向神色镇定、目光坚定的朱雄英,心中权衡。这孙子,又一次给了他惊喜(或者说惊吓)。此计兵行险着,但若成功,收益巨大。
“雄英,”朱元璋缓缓开口,“此计是你所想?格物院那些新玩意儿,能在漠北严寒中适用?”
朱雄英躬身:“回皇爷爷,此策是孙儿与魏国公、曹国公府上几位熟知边事的家将幕僚探讨后,结合舆图与北元活动规律推演得出。格物院新制劲弩机括已做防冻处理,望远镜亦加装了防雪罩,可在严寒中使用。炒面、肉干等便携军粮,格物院农事科亦有改良配方,更耐储存。”
他将功劳分润给徐达、李文忠的部下,既显谦逊,又增加了方案的可信度。徐达、李文忠闻言,看向朱雄英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欣赏。此子不仅有点子,更懂人情世故。
“皇爷爷,”一直沉默的朱允炆忽然开口,他脸色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坚持,“大哥此计虽好,然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纳哈出兴兵,或因其部族生计艰难,不若……不若遣使斥责,令其退兵,并许以边市,使其感念天恩,或可化干戈为玉帛?如此,亦可免将士奔波死伤……”
他这番话,带着典型的儒家怀柔思想,若在平和朝会上提出,或能得到一些清流赞同。但在此刻军情如火、群情激昂之际,却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甚至……迂腐。
几位武将当即面露不豫之色,沈缙更是直接反驳:“允炆殿下仁心,但纳哈出狼子野心,岂是言语可化?边市之利,只会助其恢复元气,反噬更烈!唯有雷霆手段,方能使其知惧!”
朱允炆被驳得面红耳赤,讷讷不能言,求助似的看向御座上的朱元璋。
朱元璋眉头紧锁,看着朱允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他这孙儿,仁孝有余,却失之果断,甚至有些……不识时务。对比旁边那个敢于提出奇策、甚至考虑了武器适配性的朱雄英,高下立判。
“够了!”朱元璋一摆手,打断这无谓的争论,“允炆,你的想法,过于书生气了!对豺狼讲仁义,就是对百姓的残忍!”他不再看朱允炆瞬间煞白的脸,目光重新变得锐利,“雄英之策,虽有风险,但值得一试!徐天德!”
“老臣在!”
“着你即刻从京营、北平都司精选五千熟悉漠北情况的精锐骑兵!李文忠!”
“臣在!”
“你负责协调粮草、军械,格物院所有新式装备,优先配给此军!三日内,必须准备妥当!”
“臣遵旨!”
“至于领军之将……”朱元璋目光在武将队列中扫视,最终定格在一位面容坚毅、眼神沉静的中年将领身上,“颖国公傅友德!”
“末将在!”傅友德跨步出列,声如洪钟。
“命你为征虏前将军,率此五千精骑,按皇长孙之策,奔袭金山!记住,你的任务是捣巢,是迫使纳哈回军,不是决战!一击即走,不可恋战!”
“末将得令!必不负陛下、殿下重托!”傅友德轰然应诺,眼神中燃烧着战意。他本就是擅长奔袭的猛将,对此任务充满信心。
退朝后,朱允炆失魂落魄地回到东宫。
吕氏早已得到消息,迎上来急切问道:“我儿,朝会情形如何?陛下可采纳了你的建言?”
朱允炆苦涩地摇头,将朝会上发生的事,尤其是自己提议被驳斥、朱元璋对朱雄英计策的肯定,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吕氏听完,脸色瞬间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猛地将桌上的一个玉如意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废物!都是废物!”她声音尖利,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恐慌,“那小畜生!他凭什么!凭什么每次都能压你一头!连军国大事他都敢插嘴!还有徐达、李文忠那些武夫,竟也跟着附和!”
她抓住朱允炆的肩膀,指甲几乎嵌进他肉里:“允炆!你要争气啊!不能再让他这么嚣张下去了!”
朱允炆被母亲摇得头晕目眩,心中充满了委屈、挫败和一丝对弟弟那惊人胆识的……畏惧。他喃喃道:“母亲,大哥他……确实有才……”
“有才?”吕氏尖声打断,“他那是不安分!允炆,你听着,我们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她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傅友德不是要出征吗?军中……我们的人,也该动一动了!还有格物院……我就不信,他那里一点纰漏都没有!”
文华殿偏殿。
朱雄英看着系统中因提出有效军事策略而再次上涨的锚点能量,神色却并无多少喜悦。
“弟弟今日在朝会上……”他微微蹙眉,运用【初级洞察术】,他能感觉到朱允炆那份提议并非完全出于公心,更夹杂着一种急于表现、却又力不从心的焦虑,以及……对自己的复杂情绪。
“小安子。”
“奴婢在。”
“傅将军出征在即,以我的名义,送一批上好的金疮药、冻疮膏和提神的香料过去。另外,让我们的人,特别留意此次随军出征的将领、军中文书、乃至底层军官中,是否有与东宫,或与江南那几家有牵连的。”
“殿下是担心……”
“狗急跳墙,不得不防。”朱雄英目光幽深,“内部的钉子,有时候比外部的敌人更可怕。”
“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风雪将至,边关战云密布,而金陵城内的暗斗,也随着这次朝会,进入了新的阶段。朱雄英知道,他面临的挑战,远不止漠北的纳哈出。
【叮!宿主提出关键军事策略并被采纳,影响重大战局走向。】
【锚点能量+15】
【当前锚点能量:26\/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