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金色光球渐渐升温,李云谦指尖划过齿轮间隙,缠着的月白色丝线轻轻蹭过皮肤——那是苏晚绣荷包常用的线,细软得像她说话的语调。他想起前几日整理行囊时,她蹲在箱角,把绣了一半的荷包往他包里塞,“路上闷了就看看,针脚丑是丑了点,好歹是我绣的。”当时只笑她手笨,此刻指尖残留的痒意,却比任何情话都让人记挂。
“这边走。”林深挥刀劈开挡路的荆棘,断纹刃划过岩石,溅起的火星照亮他紧绷的侧脸。李云谦应着,目光却落在光球上,那点暖光透过布料渗出来,像苏晚总揣在兜里的暖手炉,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温度。
脚下的路愈发难走,星砂混着泥泞,踩上去咯吱作响。李云谦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脑子里全是苏晚的影子:她系着围裙在厨房煎蛋,油星溅到手上就龇牙咧嘴地吹;她坐在廊下择菜,阳光把她的头发染成浅棕色,择完一把就抬头往门口望;她熬夜给他缝护膝,针脚歪歪扭扭像爬着小虫子,却非要说是“新式针法”。有次他故意逗她,说“这针法能防狼?”,她红着脸把护膝砸过来,却在他捡起来时,偷偷拽着他的袖子说“别丢,真的能保暖”。
“小心脚下。”林深的声音拉回思绪,李云谦低头,才发现差点踩进半米深的坑。他稳住身形,怀里的光球突然晃了晃,映出坑底的景象——几株紫色的小花,和苏晚种在窗台的勿忘我一模一样。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
“这花……”他脱口而出。
林深瞥了一眼:“能安神,守时者不爱靠近。”
李云谦弯腰摘了一朵,花瓣沾着泥土,却依旧挺括。他想起苏晚说过,勿忘我是“记挂”的意思,种在窗边,就能想起远方的人。她还说,等他回来,要在院子里种满这种花,“花开的时候,就像我们天天见面”。他把花塞进怀里,贴着光球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让她知道,他也在想她,想那满院的花,想她说这话时眼里的光。
穿过这片花丛,雾气开始变薄,隐约能听见水流声。林深加快脚步,断纹刃在前开路,偶尔碰到石壁,发出清脆的回响。李云谦跟在后面,胸口的平安扣突然发烫,和光球的温度交织在一起,烫得他心口发暖。那平安扣是苏晚找老银匠打的,正面刻着“平安”,背面是个小小的“谦”字。她送他出门那天,把银扣塞进他手心,指尖的温度比银器还烫:“每天摸三遍,就像我在跟你说平安。”他当时笑她迷信,此刻却真的抬手摸了摸,冰凉的金属上,仿佛还留着她的指纹,带着点护手霜的茉莉香。
“前面有桥。”林深的声音传来。李云谦抬头,果然见雾气中架着座石拱桥,桥身爬满青藤,栏杆上的石雕被磨得光滑,看得出有些年头了。他走上桥,低头看桥下的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像极了他家后院的那口井。苏晚总爱趴在井沿打水,说“井水凉,能镇住夏天的热”,有次她打水时差点滑倒,他冲过去扶住她,她却攥着他的胳膊笑,“你看,我说你会回来扶我吧”。
走到桥中央,光球突然亮得刺眼,水面上竟映出苏晚的影子——她站在井边,手里拿着他的帕子在洗,泡沫沾到鼻尖也没察觉,嘴里哼着他教的小调,跑调跑得厉害,却哼得认真。阳光落在她发梢,像撒了把碎金,她时不时抬头往村口的方向望,手里的帕子在水里荡出一圈圈涟漪。
“她在等你。”林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难得柔和。
李云谦没回头,只是盯着水面的影子,直到它被水流冲散。他握紧光球,掌心的汗濡湿了丝线:“嗯,得快点。”不然帕子晾干了,她该又去村口张望了。
过了桥,前方出现一道斜坡,坡上长满青草。李云谦深吸一口气,青草的香气里混着泥土味,和苏晚打理菜园时身上的味道一样。她总爱在菜园里种些小青菜,说“自己种的吃着放心”,有次他帮她浇水,不小心把水洒到她鞋上,她跳着脚骂他“冒失鬼”,却在他去拿抹布时,蹲下来自己擦,还念叨“鞋子脏了没事,菜别渴着”。
“快到了。”林深指着坡顶,那里的雾气已经散了,露出一片明亮的天,甚至能看到几只飞鸟掠过。
李云谦点点头,脚步轻快起来。怀里的勿忘我被光球烘得温热,平安扣贴着胸口,像颗小小的心在跳。他仿佛已经看到坡顶的景象:苏晚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拿着针线在缝东西,大概是在补他那件被树枝勾破的外套。看见他时,她会把针线一扔,提着裙摆朝他跑来,风把她的笑声吹得老远,像风铃在响。她肯定会先瞪他一眼,说“怎么才回来”,然后拽着他的胳膊往家走,絮絮叨叨地说“菜园的茄子熟了,鸡蛋攒了一篮子,就等你回来做你爱吃的茄盒”。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跑着冲上坡顶。阳光瞬间涌来,照亮了眼前的路——通往村庄的小径,路边的野花开得正艳,远处的烟囱冒着白烟,甚至能看到村口老槐树的影子。一切都和他想象的一样,和他日思夜想的一样。
怀里的光球轻轻颤动,像是在替他高兴。李云谦低头笑了笑,摸了摸胸口的平安扣,又碰了碰那朵勿忘我。他知道,再走一会儿,就能看到那个等他的人了,看到她眼角的笑纹,听到她带着嗔怪的念叨,闻到她身上熟悉的茉莉香。
林深跟上来,看了眼他泛红的眼角,没说话,只是朝村庄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李云谦点头,迈开脚步。每一步都踩得踏实,像踩在回家的田埂上,踩在苏晚种的菜地里,踩在那些被惦记填满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