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坊市的红灯笼在暮色中晕开暖黄光晕,庆功宴的喧嚣里,林小满独自站在了望塔顶层,指尖摩挲着那枚从仇峰尸身上搜出的血影门令牌。令牌边缘的锯齿划破掌心,渗出血珠滴落在刻着 “血影” 二字的凹槽里,竟诡异地凝成血珠不再滴落。
“小友这杯庆功酒,可得赏光啊。” 李使者佝偻着身子凑近,锦袍上还沾着未干的酒渍。他身后的吴使者频频点头,目光却总往塔下堆放的战利品瞟 —— 那里有三箱从赵家宝库搜出的上品灵石,正泛着温润的白光。
林小满侧身避开递来的酒杯,视线掠过坊市西头的防御阵:“李使者可知,赵家在矿脉深处布了‘地火符阵’?” 他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兽皮卷,上面用朱砂标注着七处灵力节点,“引爆后整座黑风山脉的灵脉都会化为火海,你们新得的矿洞,不过是随时会爆炸的陷阱。”
李使者脸上的笑容僵成蜡像,酒杯 “当啷” 坠地。吴使者踉跄着扶住栏杆,望着矿脉方向的眼神突然充满恐惧:“那…… 那我们该怎么办?”
“拆阵符我已让林岳叔送去。” 林小满将兽皮卷收好,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但赵家经营矿脉三十年,暗哨不下五十处,今夜你们的人若敢单独入洞,怕是回不来了。”
两位使者面面相觑时,塔下突然传来铁器碰撞声。林小满低头看去,只见林岳正指挥族人将血魂幡扔进特制的玄铁箱 —— 那幡面上残留的冤魂还在扭曲嘶吼,撞得箱壁 “砰砰” 作响。
“小少爷,仇峰这邪器邪性得很。” 林岳仰头喊道,额头青筋暴起,“柳姑娘说要用阳气镇住,要不要……”
“不必。” 林小满打断他,“留着给修真盟的人看,让他们知道血影门的爪子伸到了黑风寨。” 他转身走下了望塔,石阶上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 那是今早清理战场时没擦净的,此刻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穿过喧闹的宴会厅时,酒气与血腥气在鼻端交织。林天南正与几位族老碰杯,鬓角的白发在灯火下格外刺眼。看到林小满进来,他立刻挥手屏退众人,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这是从赵厉尸身上搜的,你看看。”
布包里是半张残破的地图,上面用银线绣着蜿蜒的灵脉走向,终点处画着座悬浮的岛屿。林小满指尖抚过岛屿边缘的符文,突然想起仙府古籍里的记载:“这是…… 黑风山脉的灵脉总纲?”
“不止。” 林天南压低声音,“赵家族老招供,血影门找赵家要的就是这个,说能靠它找到‘血煞池’。”
林小满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在仙府的禁书里见过 “血煞池” 三个字 —— 那是血影门炼制 “血神丹” 的关键,需以万条修士灵脉为引,一旦炼成,方圆千里都会沦为死地。
就在这时,坊市东门传来骚动。负责看守俘虏的护卫匆匆跑来,甲胄上还沾着草屑:“小少爷,灵植园押来的赵家族人要暴动!”
林小满跟着赶到东门时,三十余名赵家族人正挤在临时栅栏里嘶吼。最前面的是个断了胳膊的老妪,怀里抱着个瑟瑟发抖的孩童,浑浊的眼睛里喷着怒火:“林小满!你杀我儿子还不够,连三岁娃娃都不放过吗?”
栅栏外的林家修士个个怒目而视,有人已握紧了剑柄:“小少爷,这老婆婆刚才想抢预警草报信,留着是祸害!”
林小满的目光落在孩童冻得发紫的脸上。那孩子穿着件打满补丁的棉袄,袖口绣着朵将谢的梅花 —— 那是赵家旁支的标记,通常是女子或孩童穿戴。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坊市,曾见过个卖梅花糕的赵家妇人,袖口也有一模一样的绣样。
“赵家族规,旁支不得修炼,只能务农或经商,对吗?” 林小满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老妪的嘶吼戛然而止,抱着孩子的手臂抖得更厉害了。
“赵坤为了讨好血影门,把旁支的灵田全改成了毒草园,你们去年冬天连口粮都凑不齐,对吗?” 林小满往前走了两步,栅栏的阴影落在他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上个月他还下令,所有旁支孩童都要送去血影门当药引,这个孩子,本该是第一批。”
孩童突然哭出声:“奶奶,我怕…… 我不想去那个全是血的地方……”
老妪浑身一震,抱着孩子瘫坐在地,眼泪混着鼻涕淌下来:“是…… 是他逼我们的…… 可我们也是赵家人啊……”
周围的林家修士渐渐安静下来。有人想起自家被血影门害死的亲人,眼神里的恨意淡了些,多了几分复杂。
“父亲。” 林小满转身,“挑十个有耕种经验的赵家族人,去灵植园帮忙照看新收的雷灵草,管饭,每月发十块下品灵石。” 他顿了顿,补充道,“其他人废去修为,给三天干粮,逐出黑风山脉。”
“小少爷!” 有修士急了,“赵坤还没抓到,放他们走就是放虎归山!”
“他们不是赵坤。” 林小满望着栅栏里那些面黄肌瘦的族人,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真正的仇人是举起屠刀的手,不是握着锄头的人。” 他提高声音,“但记住,若敢再踏足黑风山脉,杀无赦!”
处理完俘虏已是深夜。林小满刚回到密室,柳如烟就掀帘而入,手里捏着片发黑的指甲:“在赵家密库找到的,上面有血煞的气息。”
指甲上刻着扭曲的符文,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尸臭味。林小满将指甲放在预警草旁,叶片上的血色纹路立刻疯狂跳动,发出刺耳的嗡鸣。
“血煞已经来了。” 柳如烟的声音带着寒意,“赵家族人说,赵坤逃去了黑风崖的血影分舵,昨天傍晚,有人看到崖顶飘着血云。”
林小满走到窗边,望着黑风崖的方向。那里的夜空比别处更暗,仿佛有只无形的眼睛正盯着林家坊市。他突然觉得掌心的伤口又开始发烫,那枚血影门令牌的锯齿印记,像要钻进骨头里。
“你带一队人盯着血影分舵。” 林小满转身,从储物袋里取出裂空古剑的残片,“我去仙府闭关,三天后无论如何都要出关。”
柳如烟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小心。”
她走后,林小满摊开手掌。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令牌上,那些原本模糊的纹路渐渐清晰,竟与仙府禁书里的 “血祭阵” 图谱重合。他突然明白,赵坤献祭的,恐怕不止一个孩童。
而此刻的黑风崖血影分舵,赵坤正跪在冰冷的石台上。血煞的黑袍扫过他的脸颊,带着尸蜡般的气味:“想用灵脉换我的出手?赵坤,你觉得自己配吗?”
赵坤的左肩还在渗血,染红了身前的地面:“我知道血煞池的具体位置!只要杀了林小满,我就带您去找!”
血煞发出桀桀的笑声,黑袍下伸出根苍白的手指,挑起赵坤的下巴:“那得看你献祭的‘引子’够不够分量了。” 他指向石台后的铁笼,里面关着十几个瑟瑟发抖的孩童,“你亲侄子的血,好像还差点意思。”
赵坤看着笼中那个穿梅花棉袄的孩子,突然想起嫂子临终前的嘱托。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落在石台上,瞬间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我还有个儿子。”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带着种诡异的坚定,“赵家族长的嫡子,赵无尽,他的血够纯吗?”
血煞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两团跳动的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