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血雾凝滞,战场仿佛陷入一瞬间的死寂。
林小满的背脊绷成一条铁线,肌肉一寸寸绷紧,脚底死死抠着地。裂空古剑仍在嗡鸣,剑身上的空间裂痕微微开合,如同呼吸。剑槽里一滴血缓缓滑落,砸在陈三尚带笑意的尸首上,“嗤”一声轻响,像烧红的铁扎进冰。
仙府深处,幽光草忽然软了,光一暗,像是被人掐住了命门。不是血煞动了杀心——是这草自己怕了。动静不大,可意思明摆着:要出事。
林小满眼角一跳。血煞停了手,血魅藏在暗处没露脸,五色光幕忽闪忽闪,族人攥紧家伙,连喘气都压到嗓子眼。东市边上,那个本该归队的散修还杵在那儿,手按着刀,指节泛白。
是陈三。
昨晚主动要巡外围,今早第一个嚷“发现可疑人”的陈三。
林小满没动,只把剑尖往下压了半寸。剑面映出陈三的影子。他靴子沾着点紫灰泥——灵植园北头才有的烂土,可他压根没去过那儿。更邪门的是,他站的位置,正好卡在南脉风窟和中脉祖地之间的死角,像……早就量好了。
“所有散修,立刻回祖地,清点人数!”林小满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个字一个字砸进耳朵。
陈三肩膀猛地一颤。
两息。
他愣了两息才动,不是往祖地走,而是往丹坊后巷挪了半步。右手也从刀柄滑进怀里。
林小满瞳孔一缩。
这个动作他见过——血影门传信的起手式:三指扣掌,拇指压中指根,像在捏一只看不见的虫。
是内鬼。
不是猜的,是铁了。
这家伙根本不是散修,是血影门早埋下的钉子。那些“可疑人”报告,全是假的,就为搅乱林家阵脚。
他暗中提气,准备拼命。
他装着踉跄,左手扶住阵柱,像被刚才那一击震伤了。胸口闷得像压了块石头,肋骨像被锯子来回拉,牙咬得死紧,脸上没一点动静。
陈三信了。右手猛地插进怀里,指尖摸到血符——只要一捏,血影门就能锁死林家核心。
就是现在。
他没运气,没出声,连剑都没抬。脚尖一点,整个人滑进阴影,裂空古剑在掌心转半圈,剑柄朝前,剑尖藏在肘后。
陈三刚摸出血符,眼前一黑,喉咙先是一凉,接着才觉着热乎乎的东西喷出来。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头飞在半空,脸上还挂着快得手的笑。
血符掉地上,没碎。
林小满落地,剑尖点地,一滴血顺着剑槽滑下,落在尸体上,“嗤”一声,像烧红的铁扎进冰。
可还没喘上气,一股寒意扑来。
血煞站在不远处,嘴角渗血,笑得瘆人,眼里全是得逞的光。
那一掌来得没声没息,像等这一刻等了一辈子。
他早有预感。陈三一死,仙府里所有灵植瞬间枯了,这就是警报。他本能侧身,可慢了半拍。
“轰!”
掌印砸在后背偏左,护心镜炸成渣,护体光罩像纸一样撕开。
他整个人被轰起三尺,一口血喷成红雾。断骨声清清楚楚——三根肋骨裂了,经脉像被雷劈过,灵力乱窜。
可他没倒。
落地瞬间,反手就是一剑,剑气撕风,直奔血煞脸。血煞只能退,原本能追的势,被这不要命的反扑逼了回去。
“守住阵眼!”林小满吼出声,嗓子哑得像砂纸磨铁,“血魅没现身,肯定在等破绽!”
族人一愣,随即怒吼。林震海甩出符箓,死死封住南脉;林岳夫妇催动藤蔓,一层层堵东市;巡防弟子列阵成墙,灵力织网。
战线稳了。
可林小满知道,撑不了多久。
内伤压不住了,喘口气像吞刀子,灵力在经脉里乱撞,仙府的恢复刚涌上来就被震散。他靠着阵柱,手指抠进石缝,指节发白。
血煞站在远处,嘴角流血,笑得发颤,眼里全是得意。
“林小满,你聪明。”他抬手,血从七窍往外淌,“可你太信‘人’了。”
林小满没应。
他盯着陈三的尸体,发现对方左手蜷着,像死前死死抓着什么。
他咬牙走过去,用剑尖挑开手指,一枚染血的玉符躺在掌心——半块血影门标记,透着阴寒邪气。他眉头一拧,脑子里飞转:另一半呢?猛地抬头,目光钉向丹坊深处。
可就在这时,血煞动了。
他没冲林小满,反而转身,一掌拍向光幕某处——正是陈三刚才站的位置对应的灵脉节点。
“轰!”
光幕猛晃,五色灵流断了。
林小满瞳孔一缩。
这不是攻,是接应。
有人在阵外,用另一半玉符在呼应!
他想动,可伤太重,灵力一提就被乱流冲散。只能眼睁睁看着血煞笑着后退,光幕的裂痕慢慢合上。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极轻的“咔哒”。
低头一看,裂空古剑的剑柄上,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裂纹,正缓缓爬开。
剑柄沾了血,开始打滑。
血煞突然仰头大笑,血雾翻腾,死死盯着他:“你以为完了?血影门真正的杀招,才刚开始!”
林小满看着剑柄上的裂痕,心一点点沉下去。他不知道还能撑几轮,也不知道血影门还藏了多少后手……而此刻,天地仿佛凝固,空气沉得像铅,连风都忘了流动。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节奏,一下比一下慢,却一下比一下重。剑柄的裂纹正悄然蔓延,像一条潜伏的毒蛇,正顺着血脉,朝他掌心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