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走出天剑门议事厅时,风正从长廊尽头吹过来。他没回头,脚步也没停,直奔山门侧道。
柳如烟已经在等了。她站在一棵老松下,灰袍裹身,脸上蒙着一层薄纱,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很静,像深夜的湖面,不起波澜。
“你真要亲自去?”她问。
“我不去,谁能信?”林小满说,“他们想让我乱,我就偏要看得清。”
柳如烟点头,抬手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她的指尖微凉,动作轻得像是怕惊动什么。
两人并肩走下山阶,途中无人多言。到了山脚,林小满取出一枚玉牌,在掌心划了一道血痕,然后按在仙府戒指上。一道微光闪过,两人的气息瞬间变得浑浊不堪,像是常年混迹底层的外门弟子。
“走吧。”他说。
西南矿洞藏在一片荒岭深处,入口被巨石半掩,外面设了三道关卡。守卫穿着血影门制式黑袍,腰间挂着短刃,来回巡视。
林小满和柳如烟低着头,混在一群运药的杂役中进了第一道门。守卫扫了眼玉牌,鼻腔里哼了一声就放行了。
第二道关卡开始查灵波动频。柳如烟走在前面,忽然脚步一顿,右手轻轻碰了下左袖内侧——那里藏着一块魂骨,是她早年从一名血影门死士身上取下的残骸。她闭眼,灵识微动,魂骨发出一丝共鸣,恰好与周围巡逻弟子的频率重叠。
守卫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两人顺利通过。
第三道门前立着一座石像,通体漆黑,眼窝泛红。那是灵识探测阵的核心,能照出伪装者的本源气息。
林小满停下,低声说:“三息内低头进,别看它的眼睛。”
话音落,石像忽然转头,目光扫过人群。
柳如烟屏住呼吸,跟着人流弯腰钻入洞口。就在她跨过门槛的一瞬,石像的眼红闪了一下,但没有出声。
进了据点内部,空气立刻变得沉闷。通道两侧点着幽蓝火把,墙上刻着扭曲符文,地面铺着暗灰色石板,每一步踩上去都有轻微回响。
“左边第三个岔道。”柳如烟贴墙而行,声音压得极低,“我感应到了熟悉的魂印,以前有人在这儿用过‘心魂引’。”
林小满跟上,手指搭在剑柄上。裂空古剑安静地藏在袖中,剑身微颤,像是察觉到了危险。
他们绕过两处巡逻队,在一处转角停下。前方是一条笔直长廊,尽头有扇铁门,门框上缠着锁链,链子上挂着三枚铜铃。
“禁制门。”林小满眯眼,“过了这道门就是内殿区域,不能再靠运气混了。”
柳如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滴暗红色液体。那是她保留的最后一滴傀儡尸血,来自三年前那次任务。她指尖蘸血,在空中画了个符号,轻轻拍向第一道光纹锁。
光纹闪了闪,裂开一条缝。
林小满立刻掏出缴获的执事腰牌,注入灵力模拟原主波动。第二道锁应声开启。
第三道是心魔音问话。门上浮现出一张模糊人脸,开口便是低语:“你为何而来?”
林小满不动声色,仙府屏障已隔绝神识探查。他在心中默念预设答案:“奉命巡查南区药库库存。”
人脸沉默两秒,缓缓消散。
铁门自动拉开。
两人闪身而入,反手关门。
屋内不大,四壁挂满地图和卷轴,中央摆着一张木案,上面堆着文书。烛火是蓝色的,照得人脸色发青。
“快找。”林小满低声说。
柳如烟直接扑向案台,翻动最上面那份青铜简册。封面上写着四个字:双门合契。
她翻开第一页,瞳孔猛地收缩。
“找到了。”她声音有些抖,“他们不是要攻山门,是要断地脉。计划定在三天后的子时,用阴魄铁熔炉炸开苍云主峰下的灵根节点,再以雷髓晶引爆护山大阵,最后由幽冥教控魂长老主持仪式,打开葬神之门。”
林小满接过简册快速扫视。上面详细列出了行动路线、人员配置、备用方案,甚至连各派可能的反应都做了推演。
“他们知道我们会联盟。”他冷笑,“所以提前布局,逼我们分兵。”
“这份情报必须马上送出去。”柳如烟说着就要收起简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巡检,也不是换岗。
是一个年轻弟子推门进来,手里托着药盘,盘上还有几粒未送完的丹丸。
他抬头,看见两人,动作僵住。
目光落在柳如烟手中那本尚未合上的青铜简册上。
“你们……”他嘴唇发白,“不是第四队的人!”
林小满眼神一冷。
袖中裂空古剑出鞘三寸,寒光乍现。
柳如烟迅速后退半步,左手已摸向袖中符纸。她的呼吸变浅,身体微微前倾,随时准备动手。
那弟子转身想跑。
林小满一步踏前,灵力爆发,整间屋子的温度骤降。他右手一抓,一道无形气劲锁住对方咽喉,那人双脚离地,药盘摔在地上,丹丸滚了一地。
“叫什么名字?”林小满问。
那人挣扎着,喉咙发出咯咯声。
“不说?”林小满手上加力。
“张……张九……”那人终于挤出两个字。
“谁派你来的?这个时间送药,不合规矩。”
“是……是轮值长老……让我……补一次……”
林小满盯着他眼睛,判断真假。片刻后松开手劲。那人瘫倒在地,咳嗽不止。
“听着。”林小满蹲下身,“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喊人,然后死。二是帮我传句话,活下来。”
那人颤抖着点头。
“去通知所有巡逻队,就说南区药库发现异常,让所有人去那边集合。”
“可……可我没权限下令……”
“你不需要下令。”林小满扔给他一块令牌,“拿着这个,说是长老急令。只要你照做,我可以让你离开血影门,给你一条生路。”
那人看着令牌,咬牙接过。
林小满放开他。他爬起来,踉跄着往外跑。
柳如烟皱眉:“你会放他走?”
“我不放,他也活不了。”林小满站起身,“等会儿这里会来很多人,但我们只需要一点时间。”
他走到墙边,抽出一张地图摊开。这是整个矿洞的结构图,标注了通风口、储物室、熔炉位置。
“熔炉在地下三层。”他说,“我们要确认他们是不是已经开始加热阴魄铁。”
“现在去?”柳如烟问。
“现在去。”林小满收起简册,“既然来了,就不能只拿一份情报回去。”
他们重新开门,贴着墙根移动。长廊尽头有楼梯向下,守卫比上面多了两倍。
林小满取出一枚种子,放在掌心。那是仙府里的预警草,这几天一直在轻微震颤。他闭眼感受震动频率,判断下方动静。
“下面有人在作业。”他睁开眼,“不止一个熔炉在运行。”
柳如烟点头:“我能感应到地下有魂力波动,像是被强行压制的怨灵,用来供能。”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避开两拨巡逻,在一处转角发现通往熔炉区的小门。门没锁,推开后热浪扑面。
里面是个巨大 cavern,中央立着三座铁鼎,火焰从底部喷涌而出,映得四周通红。十几个黑袍人围着操作,往鼎里添加金属块。
林小满看清了——那些金属正是阴魄铁,泛着诡异蓝光。
“三座熔炉同时开工。”他低声说,“他们进度比预计快。”
柳如烟突然拉住他胳膊。
“有人来了。”她说。
脚步声从另一侧通道逼近。
林小满迅速拉着她躲进一堆杂物后。两人屏息,看着一队精锐弟子列队进入大厅。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身穿执事长袍,胸口绣着双蛇缠剑图案。
“检查一号炉温。”那人下令,“明天这个时候,必须完成第一批阴魄液提炼。”
手下应声而去。
林小满记下他的面孔。这种级别的执事,知道的东西不会少。
等他们走远,他转向柳如烟:“我们得抓一个。”
“哪个?”
“刚那个下令的。”林小满握紧剑柄,“他身上有密令玉佩的气息。”
柳如烟点头:“我来引开其他人。”
她悄然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张魂引符,轻轻撕开一角。符纸化作一缕黑烟,顺着地面缝隙飘向远处。
几秒后,某个角落突然传出异响。
守卫立刻警觉,带队过去查看。
林小满动了。
他如影般掠出,直扑那名执事。对方刚转身,脖子已被剑刃抵住。
“动一下,你就死。”林小满说。
那人僵住。
“你是谁派来的?”林小满问。
“我……我不知道……”
林小满手上一紧,剑锋切入皮肤。
“我说了……我不知道……”那人喘着气,“我只是执行命令……上面只让我管熔炉……别的不归我管……”
林小满盯着他眼睛,判断真伪。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钟声。
当——
当——
三声连响。
警报。
有人发现了偏厅被闯入。
林小满眼神一沉。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