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的光照到通风管道口，停了一下，又慢慢移开。
林小满没动，耳朵还贴在铁管上。水声还在响，节奏没变。
“能走。”他说，“下面有路。”
柳如烟靠在墙边，手紧紧抓着衣角，手指发白发冷。她刚才用魂丝探过缝隙，已经看清了——那条水渠能通到山外，但太窄，水流急，进去就回不了头。
“你是听出来的？”她问。
“嗯。”林小满把剑收回袖子里，“不是猜的。”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旧布，皱了下眉，撕成两半，包在脚底，像是防滑。包好后，他深吸一口气，抽出剑，用剑尖划管道底部。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被水声盖住了。洞口一点点变大。
冷风吹了进来。
“我先下。”他说。
柳如烟没拦他。她知道现在争谁先谁后没用。林小满要护人，一向是直接做。
他抓住边缘，翻身滑下去。落地时膝盖一弯，稳住身体。抬头看，通道只有三尺高，头顶是石头，脚下是流动的黑水，水到大腿。
“接住。”他伸手。
柳如烟闭眼跳下，他一把抱住她的腰，轻轻放下。
两人靠着墙站好。水声更大了，还有远处机器震动的声音。
“往下游走。”林小满说，“别碰墙，别出声。”
他们开始往前走。水很冷，衣服全湿了，像针扎进骨头。柳如烟咬牙撑着，魂体在寒气里发抖。
走了不到一百步，林小满突然抬手，示意停下。
前面有光。
不是火光，是符灯，挂在墙上，每隔十步一盏。再往前是个拐角，转过去能看到桥洞，上面挂着铁链，连着地面出口。
“有人守桥。”他眯眼看了一下，“两个。”
柳如烟顺着看去。桥头站着两个人，腰间有刀，正在说话。
“绕不开。”她说。
“不用绕。”林小满从戒指里拿出一团绿油油的藻类，“这是迷魂藻，扔水里能乱他们的嗅觉。”
他捏碎几根，丢进水里。
绿色颗粒顺水漂向桥洞。
不到一刻钟，守桥的两人皱起眉头。
“怎么一股怪味？”
“像是腐叶混甜香……不对劲。”
一人拔刀，照了照水面。
什么也没发现。
这时，一只血犬跳下来，鼻子猛嗅。刚要叫，突然打了个喷嚏，转了两圈，一头撞在桥墩上。
空中飞过的飞鸢扇动翅膀三次，忽然歪斜着飞走了。
“行了。”林小满低声说，“它们闻不到了。”
两人加快脚步，穿过桥洞，继续往下走。
又走了一段，前面出现两条路。左边水流平缓，右边湍急，中间立着一块破碑，写着“断龙渠”。
“走哪边？”柳如烟问。
“右边。”林小满看着水面，“左边太安静，没人走的路容易有埋伏。”
他们走进急流。
水流立刻变强，推着人往前冲。林小满一把抓住柳如烟的手腕，两人贴着岩壁，一步步挪。
突然，头顶传来声音。
几只飞鸢俯冲下来，在空中盘旋。
“他们还不死心。”柳如烟咬牙。
林小满猛地停下，躲进石缝，整个人藏好。右手从戒指里取出一颗界源珠。珠子浮在掌心，发出微光。他低声说：“这招很耗力气，只能用一次，必须抓准时机。”
“我知道。”柳如烟闭眼，“我会帮你藏气息。”
她指尖点眉心，一缕灰雾飘出，在两人周围形成一层薄雾。
林小满握紧珠子，低声念口诀。
空间波动没了。他们在水中的影子变模糊，心跳也听不见。
飞鸢飞得很低，几乎擦着头顶。一只俯冲下来，爪子抓向水面，什么都没捞到。
盘旋三圈后，全都飞走了。
“成了。”林小满收起珠子，脸色有点白。
“还能走吗？”他问。
“能。”柳如烟睁开眼，“就是魂有点散，得歇一下。”
“快到了。”林小满抬头看。
前面有个塌陷的出口，外面是荒野，月光照在地上，能看到一堆倒塌的木架和石台——是个废弃驿站。
他们爬上岸，躲进角落。
林小满靠着断墙坐下，喘气。剑柄还在滴血，他没擦。湿衣服贴身上，冷得厉害。
柳如烟靠在柱子上，身体像被抽空，勉强撑着。手指掐进掌心，指甲刮皮肤也不觉得痛。刚才强行用魂术，现在脑袋嗡嗡响，眼前发黑，视线模糊。
“情报得送出去。”她说。
“我知道。”林小满从怀里拿出青铜简册和玉牌，“苏婉儿在等信。”
他把东西放在地上，双手结印，催动本命仙符。
戒指亮起，一道无形波纹扩散。
传讯需要时间，外界十息，里面百倍加速，足够完成加密传输。
但这过程不能被打断。
“你撑十分钟。”柳如烟站起来，“我来守。”
她从袖中抽出三根银线，钉在驿站四角。这是她最后的手段，能制造三个假影，让人看错位置。
“别硬撑。”林小满看她一眼，“你已经到极限了。”
“我知道。”她笑了笑，“但我得让你安心发消息。”
她坐在门口，背对着他，眼睛盯着外面的小路。
风吹动枯草。
林小满闭眼，专心传讯。
信息一条条送出：
青铜简册内容上传
密令玉牌印记传送
控制室地图坐标标注
葬神之门开启时间确认：三日后子时
最后一道光射出，戒指暗了。
“成了。”他睁开眼。
柳如烟没回头。
“他们信了吗？”她问。
“会信。”林小满活动手腕，“苏婉儿看到密令印，就知道我们没骗人。”
外面传来马蹄声。
很远，但在夜里听得清楚。
“追兵？”她问。
“不像。”林小满走到她身边，“是联盟的人，来接应的。”
“那我们……算活下来了？”
“不算。”他摇头，“只是逃出来。真正的仗，还没开始。”
他看向南方。那里有座高山，山顶有黑云。
血影门总部就在那儿。
“等他们调完兵，我们会杀回去。”他说，“一个都不留。”
柳如烟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有一块变透明了，那是魂体消散的迹象。
“我可能……撑不到那时候。”她说。
“撑得到。”林小满握住她的手，“仙府能养你，就像上次那样。”
她没说话。
马蹄声越来越近。
一队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旗帜上有天剑门的标志。
领头的是个年轻弟子，手里拿着通讯玉符。
他下马跑来，“林师兄！柳姑娘！苏家主收到情报，已经下令各派集结！元婴老祖主持战前会议，就等你们回去定策！”
林小满点头。
“告诉他们，我有一件事要做完再归营。”
“什么事？”
林小满从地上捡起裂空古剑。
剑身沾血，他没擦。
他走到后院，那里有口枯井。
井底躺着一具尸体，是他们来时杀的一个巡逻弟子。
林小满把剑插进尸身胸口，慢慢转动。
鲜血顺着剑槽流下，渗进地面。
“你在干什么？”柳如烟走过来。
“留个记号。”他说，“让他们知道我来过，也让他们明白——下次不是逃，是杀。”
他拔出剑，甩掉血迹。
“走吧。”他对驿站外的弟子说，“带路。”
那人连忙点头，转身准备上马。
林小满最后看了一眼血影门方向。
他忽然笑了。
“你说他们现在是不是很慌？”他问柳如烟。
“肯定慌。”她靠在门框上，“丢了密令印，死了执法长老，还让我们活着出来了。”
“不够。”林小满翻身上马，“我要他们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连喝水都怕有毒。”
队伍出发。
月光照在马背上，映出一道道影子。
林小满走在最前，手握剑，目光笔直。
身后，枯井旁的血迹慢慢扩散，像一朵花。
一只乌鸦落在井沿，低头啄食。
它的右翅少了一根羽毛，像是被人拔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