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那是一种虚假的、冰冷的、钢铁般的灰色。
女伯爵索拉站在她华丽的指挥营帐前。丝绸的内衬隔绝了清晨的寒意。她的面前,是艾瑞亚王国的心脏——首都阿兰尼斯。
她的将领们,那些被她用金钱、权力和承诺捆绑在一起的男人们,正齐聚一堂。他们的脸上,没有大战前的凝重,只有贪婪,只有兴奋。
女伯爵大人。一名满脸横肉的将军躬身行礼,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粗重,斥候回报,一切如您所料。西城门的卫队昨夜还在酒馆酗酒。北城的防御图,那位大人已经送来了。王宫里的老鼠们,还在为马尔萨斯的失败而庆幸。他们以为,最大的威胁已经消失了。
哈哈哈哈……营帐内爆发出一阵低沉的、自负的哄笑。
他们错了。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荒野的怪物,而是来自我们!来自新的秩序!
索拉缓缓端起了一杯温热的红酒。她的倒影映在深红色的酒液里,完美、优雅,如同即将登基的女王。
她已经忍了太久。她忍受那个优柔寡断的老国王,忍受那些故作清高的神殿主教,忍受这个腐朽、僵硬、早已该被推倒的旧世界!
今天,一切都将结束。
沃拉克……她轻声低语,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你真是我最好的礼物。你清空了神殿的力量,你打残了王国的军团,你为我扫清了通往王座的最后一块石头。
她没有去看她的将领们,只是望着那座在晨光中依旧沉睡的宏伟城池。
传我命令。她的声音平静而冰冷,按原计划,解放这座城市,迎接我!
是!
呜——!
低沉的、如同巨兽咆哮般的号角声响起!
轰!轰!轰!
大地在颤抖。索拉的解放大军,动了!黑色的旗帜如同乌云,遮蔽了地平线。数以万计的士兵,他们是那些对王室不满的地方军,是被索拉的金钱喂饱的雇佣兵,是被索拉许诺了新世界的野心家。他们的士气高涨到了极点,他们以为这是一场武装游行,他们以为那扇沉重的城门会在他们象征性的冲锋下轰然打开。
然后是欢呼,是美酒,是财富,是胜利!
冲啊!为了女伯爵!为了新艾瑞亚!
先锋部队如同黑色的洪流,涌向了那座古老的胜利之门。他们扛着百米长的攻城巨木,推着吱吱作响的攻城塔。
近了,五百米,三百米。
城墙之上,一片死寂。没有一支箭,没有一块石头,甚至没有一个守卫的身影。
哈哈哈哈!那名满脸横肉的先锋将军在马上狂笑,看啊!他们吓得连墙头都不敢上了,懦夫砸开它。
一百米,就在那攻城巨木即将触碰到城门的那一刻,变故发生了。
唰——!
不是一支箭,是一万支箭。不是一块石头,是一千块磨盘大的巨石,天黑了那不是乌云,那是钢铁与死亡的暴雨。
噗!噗!噗!噗!噗!
“啊——!不——!是陷阱!!”
那第一波冲在最前沿、最兴奋的叛军,在一秒钟之内被撕成了碎片,被砸成了肉泥!那百米长的攻城巨木被三块巨石当场砸断!那高耸的攻城塔在那漫天的火箭中,瞬间化为了一个冲天的火炬。
怎么回事?后方的狂热将领,那位先锋将军,他脸上的狂笑僵住了。他猛地抬头,他看到了,那死寂的城墙之上,不知何时站满了人,站满了那金盔金甲、手持破魔重弩的皇家卫队。
那不是杂兵,不是酒鬼,那是整个王国最精锐的、只效忠于国王一人的铁血雄狮。
“不……不可能……”那将军在颤抖。情报不是这样的!他们怎么会……
他看到了,在那城墙的正中央,在那迎风飘扬的金色狮鹫王旗之下,一个身影,一个如山一般沉稳、钢铁般的身影,他身披那古老的、厚重的统帅板甲,他的头盔之下是花白的胡须,和那一双如同鹰隼一般冰冷锐利的眼睛。
瓦……瓦莱里乌斯!
轰——这个名字如同雷霆,狠狠地劈在了所有叛军将领的脑海里。
怎么会是他?这个老古董!这个思想僵化的老家伙!这个早就被国王以无能为由罢免、赶回老家的废物!他怎么会站在这里?
城墙之上。
瓦莱里乌斯将军的手按在那冰冷的城垛上。他俯瞰着下方那黑压压、惊慌失措的叛军。他那古板、毫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屑与悲哀。
无能 罢免 老古董 他瓦莱里乌斯为这个王国、为那个王国效忠了四十年。他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那个王座上的老国王。那不是优柔寡断,那是隐忍,那不是昏聩,那是陷阱。
国王早就知道,他早就知道索拉的野心,他早就知道这场必然会来的叛乱。所以他罢免了他瓦莱里乌斯,他这个最忠诚的将领。心甘情愿地背上了无能的骂名,心甘情愿地在明面上消失!为的就是让索拉,让所有的毒蛇以为,国王已经拔光了自己的牙齿。为的就是让她在最自信的时刻,带领着她所有的力量,一头撞上来!撞上他瓦莱里乌斯在暗中为她准备了半年的钢铁绝望之墙。
这不是政变,这是一场由国王亲自导演的大清洗。
“将军。”身旁的副官声音冰冷,“叛军正在重组!他们要强攻了!”
瓦莱里乌斯的目光穿透了战场的混乱。他看到了那在中军后方的、那顶最华丽的黑色营帐。他知道,那条最毒的蛇就在那里。他缓缓抬起了他那戴着钢铁手套的手,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如同教科书一般精准。
“传我命令。第一、第二、第三卫队,城墙死守,魔导弩炮,自由射击目标,敌军攻城器械、指挥官,狮鹫骑士团,待命”
“我们有三倍的兵力!攻进去!”
他们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愤怒瞬间点燃!他们没有退路了!
“杀——!!”
更猛烈的冲锋,更血腥的绞杀。战争,这场内战,以最残酷、最血腥的姿态爆发了!
叛军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又一波疯狂地拍打着那古老的城墙。皇家卫队则如同钢铁的堤坝,用他们的鲜血与忠诚,死死地守在那里。
“啊——!”一个叛军士兵刚爬上云梯,一锅滚烫的金汁当头淋下,他在惨叫中化为了焦炭。一个皇家卫兵刚刺死一个敌人,三支弩箭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
血在流!肉在飞!生命在这城墙之下,变得比野草还要廉价!
女伯爵索拉站在她的营帐前,亲眼目睹了这惨烈的攻防战。她那优雅美丽的脸在颤抖,在扭曲!那不再是自信,那是疯狂的愤怒,与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瓦莱里乌斯!瑟伦!你们两个老不死的东西!”她猛地拔出了身旁侍卫的佩剑,指着那血肉磨坊般的城墙,在尖叫
“传我命令,不计代价、不计伤亡。攻!攻!攻!!!我要在日落之前,站在那座城墙之上!我要亲手拧断瓦莱里乌斯的脖子!”
第一天,在血与火中结束了。
城墙依旧站在那里。城墙之下堆满了叛军的尸体。阿兰尼斯没有陷落。
瓦莱里乌斯擦去了脸颊上的血污。索拉则在她的营帐中,砸碎了她最心爱的酒杯。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不是政变,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血腥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