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尔等血肉,开阴阳之门!”清虚道长拂尘猛地一扫,两指合并,点朱砂,绘制完成阵法的最后一点。
那四周冒出来的力量贪婪又冰冷,带着恐怖的吸力,棺木的缝隙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抬起。
谢川的身体如同风中枯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原本死寂的脸上肌肉瞬间绷紧扭曲,空洞的眼眶无神的望着。
他微张着嘴,却没有一丝声音泄出,只有一种连空气都在撕裂的痛楚无声的弥漫开。
在陆溪疯狂的挣扎与血泪下,清虚道长取出一柄夺目的青铜古剑,直直的刺入青年的心口,一时间鲜血四溅。
青年握住那把剑,鼓足了最后的力气踹了清虚道长一脚,将人踹倒在地。
他的抽搐停了下来,那窒息般的痛苦挣扎仿佛被强行中止,软软地滑回黑暗的棺内,只有一丝极细微的,痛苦压抑后的呻吟透过木料传递出来。
“谢川!!!”陆溪大叫一声,头皮发麻,脑子已经有些混乱。
清虚道长骂了一句,“呸,真是晦气。”然后从地上爬起来,拔下那柄剑,在安全距离下,用同一种手法刺向陆溪。
陆溪晃动了一下身体,积攒到极致的怒意毁天灭地一般的涌出来,鬼相与人面相生相伴,重叠一致,用力一扯,凭借着活死人的力量,硬生生扯断了玄铁环子,摔跪在地。
剑也因此未能命中心脏。
清虚道长气急败坏的对着村长骂了一句,“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不是让你画好符文吗!?”
“幸亏这阵法启动速度极快,不然我们都得栽在这里。”
清虚道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退出祭坛的中央,祭坛瞬间飘起血雾,红色的血雾里似乎有一道裂缝正要被拉开,裂缝内传出恐怖的呜咽声,许多节白骨正往阳间爬去。
那是阴与阳的交界处,多的是非人的生物,它们不得往生,也去不了阴间,只能在这夹缝里面生存,如今撕开的这道口子,给了它们一个得以还阳的机会。
在这极为恐怖的一幕里面,陆溪早已无心处理,独自品味着绝望,人相流出血泪,颤抖着往谢川的位置走去。
他用冰凉的手指触碰青年泛白的脸,指尖有些眷恋的停留没动,生怕戳破了这瓷娃娃般的人,血流到自己的嘴里。
好苦。
人间私开阴阳界的门乃是大忌,天空凝出几团火急火燎的雷云,欲降下雷劫劈了这块地方。
在血雾外边的一群人脸色不好算好看,神女到现在都没有从裂缝出来的迹象,可那道士分明就是神女的血脉,血浓于水,再怎么也能唤得神女重回阳间。
“轰——隆——”
第一道天雷爆鸣着冲下,直往两人所在的地方劈下,震耳欲聋。
陆溪来不及多想,翻身一跃,撑在谢川的上方,为他抗下了第一道雷。
后背像是被剐了一刀,伴随着刻骨的灼烧感,像是要将他撕碎,痛彻心扉。
他低头轻轻的与濒死的爱人交换了一个吻,遗憾与留恋的望着人空洞的眸子。
“轰——隆——”
第二道天雷劈下,夹杂着愤怒,似乎在质疑他们怎么还没死,这个裂隙怎么还没关闭。
这个世界,他只是一只鬼,两道天雷已经劈的他手臂都软了下去,不知不觉之间,两人的血流成一堆,阴阳裂隙打开,骷髅爬出来了不少。
陆溪神情有些恍惚,又回忆起了之前那个梦,梦里白衣的人儿回首了一瞬间,那张脸,他记忆里面没能找到对的上号的,但是对的上特征的倒是有两个人,现在其中之一在他身下不知死活。
是谢川,也是顾临川,亦或是系统口中的仙君。
但是他现在觉得无所谓了,低头含住那苍白的唇,用少有的温柔的声音说:“君生我生,君死我死,你我同寿。”
我的小道士,无需担心你死后的我,我会陪着你一起离开。
陆溪挖出自己的一只鬼眼,放入谢川空荡荡的瞳孔中,能与爱人一起品尝生挖眼珠的痛,倒是让他癫狂的笑出了声。
“轰——隆——”
第三道天雷,如同神罚之鞭,破空而来。
陆溪彻底失去了意识,昏迷前看到了裂缝里面走出来了一个女人。
被放入了鬼眼的谢川猛的睁开了眼,思绪有点混乱,甚至部分记忆都有些断片。
从进入桃花村之后,一团大雾便将他与厉鬼分开,原地找寻无果之后,他放出纸人一起探路,纸人很顺利的找到了路。
他疑惑了一下,这雾不像是针对自己而设置的,那么意图就是拆散他们,在逐个击破?
谢川没想通,往前走了一阵子,看到了一间红色的房子,站在窗前一望,竟然在里面看到了陆溪。
还有另一个自己。
厉鬼与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玩意玩的很高兴,高兴到他看着都有些嫉妒。
不过都是假的,他推门进入室内,拔剑杀死了两个假货,有些不明白这一出戏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谢川在房子里面找了一圈,没找到有用的东西,反而越找越困,特别是看到外面的浓雾的时候,更犯困了。
他揉了一下双眼,前面出现了一个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女人,女人温柔的笑着,对他说:“困了?小川要不要去睡一觉,妈妈刚换的被褥,太阳晒了一下,可香了。”
谢川:“……?”
他的潜意识一直都在拼命的抗拒,在提醒他,这里不是他的家,他只是一个孤儿,从出生就没有妈妈,也不见爸爸。
但是,他确实渴望过,像同龄人一样,有一个可以撒娇就不用背那些古籍,随意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家。
他的家在哪里……
迟疑的这一秒钟,女人走过来,抬手轻轻的放到他的眼睛上,哄着,“乖啊,睡觉吧。”
谢川已经困意满满的脑子快速捕捉到了不对劲,没有人对他说话这样温柔过,总觉得有些起鸡皮疙瘩,别在腰间的桃木剑瞬间出鞘,将女人砍成了两半,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的家里面,有一只很可爱的厉鬼,明明是个鬼王,偏偏心软的要命,只要自己落两滴泪就找不着南北了,嘴上总爱说些威胁的话,顺一下毛就又安分了。
阿溪在哪,他的家才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