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燥热而压抑的静谧。
秋·张顺着那条通往禁林边缘的小径,来到了海格的小屋。
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听到了牙牙沉闷的狂吠声。
“安静!牙牙!是秋!”
海格打开了门,即便是在昏暗的暮色中,秋也能清晰地看到他左眼周围那一圈触目惊心的乌青,肿得像个熟透的李子,嘴角也破了一块,还渗着血丝。
“海格?”秋皱起了眉头,没有进屋,而是站在台阶上看着着他,“你的脸怎么了?”
“哦,这个啊……”
海格眼神躲闪,试图用他那只大手遮住半边脸,“没什么,就是……嗯……遇见了一点小麻烦。你知道的,那些夜骐最近脾气不太好……”
“海格。”
秋打断了他,“夜骐不会打人耳光。”
海格僵住了。
他看着秋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黑眼睛,终于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垮下了肩膀。
“好吧,好吧,”他叹了口气,“既然你都看出来了……进来吧,秋。或者说,跟我来。”
他没有带她进屋喝茶,而是转身,径直走向了禁林深处。
越往里走,树木越茂密,光线也越暗淡。
在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后,海格停在了一片被强行开辟出来的空地上。几棵连根拔起的松树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随手折断的火柴棍。
在那片狼藉的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土堆。
不,那不是土堆。
随着那个庞然大物发出了一声雷鸣般的鼾声并翻了个身,秋才看清,那是一个巨人。
即使是蜷缩着睡觉,也能看出来他足有十六英尺高。脑袋像一块巨大的花岗岩,浑身皮肤呈现出灰色,穿着一件显然是用好几个帐篷拼接起来的粗糙外衣。
他的一条腿上,拴着一根如同船锚链般粗细的铁链,另一端系在两棵巨大的橡树上。
秋:“哇哦。”
“这是格洛普。”海格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他看着那个巨大的生物,眼神里充满了慈爱,“我的同母异父的弟弟。”
“弟弟?”秋挑了挑眉。
“是的,虽然他有点……呃,还没开化。”海格有些局促地搓着手,“那些伤……就是他不想待在这儿时弄的。他不懂得控制力气。”
“但他是个好孩子,真的!他只是寂寞。”海格急切地解释道,“我正在教他礼貌,教他说话。如果你有耐心,你会发现他其实挺聪明的。”
海格转过身,那双甲虫般的黑眼睛里充满了恳求和忧虑。
“秋,你知道的,乌姆里奇讨厌我。”海格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交代后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得不离开霍格沃茨……”
“你想让我们照顾他?”秋接过了话头。
“不只是照顾。”海格说,“我已经跟哈利、罗恩和赫敏说过了。我希望如果我不在了,你们能来看看他。陪他说说话,教他一点英语。让他知道,除了我,还有人关心他。”
秋看着那个在睡梦中依然眉头紧锁的巨人,又看了看海格那张满是伤痕却写满爱的脸。
“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请求,海格。”她轻声说。
“我知道,我知道……”海格低下头,眼泪在他的眼眶里打转,“这对你们来说太危险了,我不该——”
“但我尽量。”
秋说。
海格猛地抬起头,感激涕零地看着她,差点就要冲过来给她一个足以勒断肋骨的拥抱。
“谢谢你,秋!真的!你和哈利他们一样,都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
-
离开禁林回到城堡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作为级长,秋开始了她的例行巡逻。
与其说是巡逻,不如说是她在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大多数学生都躲在公共休息室里复习,走廊里空荡荡的。
当她走到三楼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办公室附近的走廊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立刻停下脚步,将身体隐没在转角处的阴影里。
一个黑皮肤的男孩正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移动,手里捧着一个还在晃动的纸盒子。
是李·乔丹。
作为韦斯莱双胞胎最好的朋友,在他们离校后,李显然继承了那份光荣的捣蛋事业。
他正猫着腰,试图靠近乌姆里奇办公室那扇紧闭的窗户。
那扇窗户被施了锁闭咒,李·乔丹掏出魔杖试了几次,都无功而返。他焦急地抓了抓那一头雷鬼辫,警惕地四下张望。
秋站在阴影里,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她没有出声制止,也没有走出去扣分。
她只是在李·乔丹再次转过身去查看走廊另一头的时候,极其隐蔽地挥动了一下魔杖。
“咔哒”一声轻响,窗户向外弹开了一条两英寸宽的缝隙。
李·乔丹猛地回过头,狐疑地打量着那扇突然自己打开的窗户,又神经过敏地向四周张望了一圈。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墙上的火把在静静燃烧。
“梅林保佑。”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不再犹豫,他迅速将那个纸盒子的盖子掀开一道缝,对准了窗户的缝隙。
两个有着长长鼻吻的黑色小东西,像两道黑色的闪电一样,“嗖”地一下钻进了乌姆里奇的办公室。
那是两只嗅嗅。
李·乔丹心满意足地收起盒子,然后蹑手蹑脚地溜走了。
“祝你好运,乌姆里奇。”
她心情愉悦地继续她的巡逻。
等秋回到拉文克劳塔楼时,公共休息室里并没有往常那种考前特有的安静。
一阵哄笑声从角落里传来。
“把那本《唱唱反调》藏到书架顶上去!对,最高的那层!”
“还有这双鞋!梅林啊,这鞋子真丑,把它挂到吊灯上去怎么样?”
几个五年级的女生正围在一起,手里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课本、羽毛笔、还有一只红色的条纹运动鞋。
那是卢娜·洛夫古德的东西。
“住手。”
那几个女生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在地上。
她们转过身,看到秋·张正站在门口,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
作为拉文克劳的级长,又是整个霍格沃茨的风云人物,秋的威慑力是毋庸置疑的。
“秋……秋学姐。”
领头的那个女生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们只是在开玩笑。藏东西游戏,你知道的……”
“把东西放回去。”秋没有听她的辩解,“现在。”
“可是……”
“需要我给你们每人扣十分,再关一周的禁闭吗?”秋挑了挑眉,“理由是欺凌同学和破坏公共秩序。”
女生们立刻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她们手忙脚乱地把卢娜的书从书架顶上拿下来,把鞋子从吊灯上解下来,然后规规矩矩地放回了原处。
“以后别让我再看到这种事。”
秋冷冷地说,“拉文克劳是以智慧着称的学院,不是以愚蠢的恶作剧和欺凌弱小闻名的。这会让整个学院蒙羞。”
那几个女生羞愧地低下了头,灰溜溜地散开了。
半小时后。
卢娜·洛夫古德哼着那首关于泡泡鼻涕怪的诡异小调,推开了寝室的门。
她那双总是像蒙着一层雾气的银灰色大眼睛,在看到整整齐齐摆在床头的物品时,眨了眨。
她的《唱唱反调》被抚平了折角,放在枕头上。那只失踪了一下午的左脚运动鞋,也安安稳稳地放在床边。
在那双鞋子旁边,还压着一张小小的羊皮纸条。
卢娜拿起来。
【对不起,请原谅我们。】
卢娜拿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
然后,她那张总是显得有些恍惚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其实骚扰虻也没那么坏,”她对着空气轻声说,“只要有更厉害的人把它们赶走。”
-
夜晚。
当秋再次拥有视觉时,她发现自己正站在霍格沃茨的一间空教室里。
她低下头,看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苍白,有力,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级长徽章,一种高傲与孤独的情绪充斥着她的胸腔。
空气突然变冷了。
一团珍珠白色的幽灵慢慢浮现出来。
她是一个美丽的女人,长发及腰,神情却显得无比哀伤和高傲。
格雷女士。
或者说,海伦娜·拉文克劳。
“汤姆,你来了。”
秋从未见过海伦娜这么热切的模样,作为拉文克劳的幽灵,秋也没见过他几次,她也不和其他的幽灵交际。
秋感觉到自己向前走了一步。
“我当然会来,海伦娜,”
“我答应过你会来听完那个故事的结局。在这个充满了平庸之辈的城堡里,只有你的智慧能让我感到一丝共鸣。”
海伦娜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奇异的珠光,她飘得更近了些,珍珠白色的长袍在月光下轻轻摆动。
“他们都怕我,或者无视我,”海伦娜幽幽地说,声音里充满了积压了几个世纪的怨怼,“他们只把我当成那座雕像的附属品,当成罗伊纳·拉文克劳那个可怜的女儿。”
“那是他们的无知。”秋轻柔地打断了她。
她心中涌起一股恶毒的快意,她十分享受这种操控人心的感觉。
她不需要摄神取念就能看穿海伦娜,她恨她的母亲,她偷走了冠冕,想要比母亲更聪明。
多么美妙的野心,多么丑陋的自卑。
她太熟悉这种味道了。
“在卓越者面前,平庸者总是会感到恐惧。就像你的母亲……”
秋停顿得恰到好处,“……她嫉妒你,不是吗?海伦娜。她嫉妒你的才华,嫉妒你可能会超越她。”
海伦娜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原本模糊的轮廓变得更清晰。
“是的……是的!”
她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被理解后的狂热,“她从不承认!她只想要那个冠冕!她认为智慧只属于她!所以我拿走了它……我只是想证明,我可以比她更聪明,更出色!”
秋露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你受苦了,海伦娜。”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那个虚幻的幽灵,手指在空气中虚虚地停在海莲娜的脸颊旁。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理解你那种想要证明自己的渴望。那种因为出身、因为偏见而被压抑的痛苦……”
秋叹了口气,那双黑眸深邃得像要把海伦娜的灵魂吸进去。
“那个冠冕……它不该只是一个传说。它是你勇气的证明,是你反抗权威的象征。”
秋的声音变得轻柔,“告诉我,海伦娜。它在哪里?它不应该被埋没在尘土里。如果你告诉我,我会让它重见天日,我会让世人都知道,是你,海伦娜,才是真正配得上那份智慧的人。”
海伦娜看着秋。
这个英俊、谦逊、才华横溢的男孩,总能看透她心中最隐秘的角落,总能用最动听的话语,抚平他灵魂上的伤痕。
海莲娜眼中的戒备彻底消融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找到知己般的感动。
“我把它藏起来了。”
海伦娜的声音颤抖着,像是终于卸下了千年的重担,“在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在阿尔巴尼亚。”
秋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猛地撞击了一下。
那是狂喜。
那是猎物终于落网时的贪婪。
“阿尔巴尼亚?”秋轻声诱导,“那里的森林很广阔……”
“在一棵空心的老树里,”海伦娜毫无保留地倾诉着,眼中闪烁着泪光,“我把它塞进了一个树洞,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谢谢你,海伦娜。”
秋微笑着,慢慢地收回了手。
但沉浸在感动中的海伦娜并没有察觉。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汤姆。”她轻声说。
“当然。”
秋的视角在拉远。
她看到年轻的汤姆·里德尔在转身离开教室的那一瞬间,脸上的温柔像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漠然和得逞后的轻蔑。
他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个还在痴痴望着他的幽灵。
蠢货。
不管是活着的女人,还是死去的女人,只要抓住了她们的软肋,她们就会乖乖地把心脏掏出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