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郊区,虽不比城内繁华,却也自成一方小天地。
在一条相对僻静,但偶尔也有附近驻军家属和镇民往来的青石街拐角,一家名为“玉茹裁缝铺”的小店,悄无声息地开了张。
铺面不大,只一间门脸。
门口挂着一块朴素的木牌,用清秀的字体写着店名。
店内陈设简单。
一张宽大的裁剪台。
一架半旧的脚踏缝纫机。
几个摆放着各色布料的架子,以及一些针线、划粉、软尺等工具,便是全部的家当。
苏小妍站在铺子中央,看着这间完全属于她的小小天地,心中涌起一股陌生的却又让她安定的充实感。
尽管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但当她拿起剪刀和软尺,触摸到那些纹理各异的布料时,一种近乎本能的熟稔与灵感便会自然涌现。
“玉茹,若是辛苦,便不要勉强。”
林慕辰看着她在店内忙碌的身影,语气复杂。
他既享受这种独自拥有的感觉,又时刻担心这铺子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不辛苦的,慕辰表哥。”
苏小妍回过头,对他露出一个温婉而感激的笑容。
这笑容带着一丝纯粹的依赖,不掺杂任何过往的恩怨情仇。
这让林慕辰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酥痒难耐。
同时,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将这份虚假的宁静维持下去的决心。
“我觉得做这些很有意思,好像……好像我本来就应该做这个。”
她的话让林慕辰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喜欢就好!
只是切记,莫要太过操劳了。
你也……也尽量不要与陌生人过多往来,这兵荒马乱的,表哥是担心你的。”
“嗯,我记住了。”
苏小妍乖巧地点点头,转身拿起一块素雅的棉布,比划着开始为一位预定了新衣的驻军太太量尺寸。
她的动作流畅而精准,眼神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里只剩下手中的布料与脑海中的构想。
林慕辰看着她沉浸在其中的侧影,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纤细的脖颈和认真工作的手指上,竟然有一种动人心魄的宁静之美。
他恍惚觉得,或许这样也好。
让她活在这个他编织的没有沈聿琛的梦里,做她喜欢的事,依赖着他,似乎比让她回到那个充斥着阴谋与痛苦的沈府,要好得多。
“玉茹裁缝铺”开业初期,生意颇为冷清。
但苏小妍并不气馁,她价格公道,做工精细,尤其擅长在传统的旗袍和衫裙上,融入一些新颖别致的小设计。
或是改良一下盘扣的样式。
或是调整一下腰线的弧度,让衣服既合身又别具一格……
渐渐地,开始有些顾客口耳相传。
先是附近的驻军家眷,后来连镇上一些略有见识的小康之家的小姐太太们,也慕名而来。
她们发现这位年轻貌美话不多的“玉茹”师傅,手艺竟比城里一些老裁缝还要巧,做出的衣服不仅合身,还格外洋气显气质。
“玉茹师傅,你这款袖口的设计真是巧妙,我穿了去喝喜酒,好几个姐妹都问是在哪里做的呢!”
“玉茹姑娘,下次我女儿出嫁的礼服,可一定要劳烦你了!……”
听着顾客真诚的夸赞,苏小妍心中那份空落落的感觉,似乎被一点点填满。
这种凭借自己的双手和才华获得认可的感觉,让她感到踏实而愉悦。
她甚至开始尝试绘制一些,更复杂更时髦的图样。
虽然她的脑海中没有系统的学习记忆,但那些线条和灵感却如同泉水般,自然涌出。
她不知道这份天赋从何而来,只将其归功于可能失忆前学过一些。
她更加努力地经营着这间小铺子。
这不仅是她谋生的手段,更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找到的唯一的支点和价值所在。
偶尔,她也会在深夜,对着摇曳的灯影发呆。
脑海中偶尔会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模糊的画面。
似乎是熊熊的火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小身影,还有……一种刻骨的不知指向谁的恨意与悲伤……
每当这时,她便会心慌意乱,身子下意识地排斥这些念头。
她将它们归咎于落水后遗症。
她用力握紧手中的剪刀或针线,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她不知道,在她埋头于布料与针线之间时,林慕辰派来暗中监视她的人,始终在不远处盯着铺子的动静……
夜深人静的时候,沈清澜在狂喜之后,突然想起了另一件让她如鲠在喉的事情。
那就是她与许光启的婚事!
如今苏小妍已死,她自认最大的障碍已经扫除了,她怎么能甘心嫁给许光启那个庸碌之辈呢。
一夜辗转反侧,天刚一露白,沈清澜就起床去找林晚晴了。
“晚晴姐,现在苏小妍已经没了,聿琛哥哥身边正空虚,正是我的好机会!
你必须帮我把和许家的婚事搅黄!”
沈清澜抓着林晚晴的手,眼神急切而充满了算计。
林晚晴看着她那副迫不及待的,过河拆桥的嘴脸,心中冷笑连连。
真是个蠢货!
真以为除了苏小妍,她林晚晴就会心甘情愿地看着她爬上沈聿琛的床?
更何况,沈府与许家的联姻,岂容她沈清澜说废就废的?
不过,林晚晴面上却丝毫不显露出来,反而面露一丝为难的神色说道。
“清澜妹妹,你的这门婚事,是督军和少帅亲自定下的,岂是儿戏?
若是你贸然悔婚,只怕会惹怒督军和许家,到时候……”
“我不管!”
沈清澜任性道。
“你一定有办法的!
你那么聪明!
如果你不帮我,我就……我就把那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
她开始口不择言地威胁林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