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婉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失魂落魄的林晚晴说道。
“林小姐,记住,别耍什么花样!
这些照片的底片,我会好好保管的……”
说完,她不再多看林晚晴一眼,转身翩然离去。
雅座内,只剩下林晚晴一个人,面对着那早已冷掉的红茶,浑身冰冷,如坠冰窖。
她本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却没想到,自己早已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许婉仪手中那些致命的照片,就像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随时都可能落下,将她彻底毁灭。
无奈、恐惧、怨恨……
种种情绪交织,几乎要将她逼疯。
“来人,去唤吴衣云来……”
“是,小姐。”
林晚晴眼中划过一丝毒光,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她苦心经营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自那日在蓝房子茶馆被许婉仪捏住致命把柄后,林晚晴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脊梁骨。
她虽然依旧每日出现在沈府,依旧温婉得体,但眉眼间那份志在必得的张扬和春风得意,却悄然黯淡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忍的带着苦涩的顺从。
她开始不情不愿地履行对许婉仪的承诺。
这日,北城新落成的歌剧院,要上演一出西洋歌剧,一票难求。
林晚晴好不容易弄到了三张位置极佳的包厢票。
“琛哥哥!”
她找到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沈聿琛,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听说这出《山花女》极为精彩,婉仪姐姐也一直想看,我特意多弄了一张票,不如我们一同前去?
你也该放松一下了。”
沈聿琛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看了林晚晴一眼,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并未多想,只当她是为自己操心。
他近日确实疲惫,加之苏小妍病故后,府中气氛沉闷,出去散散心也无不可。
“嗯。”
他淡淡应了一声。
林晚晴心中五味杂陈,既庆幸他答应了,又酸涩于这机会是为他人做嫁衣。
当晚的歌剧院,灯火辉煌。
林晚晴刻意让许婉仪坐在了沈聿琛的旁边。
许婉仪今日打扮得既不过分张扬,也不失身份。
一身宝蓝色丝绒长裙,衬得她气质高雅。
她谈吐间引经据典,对西洋歌剧的见解,竟颇得沈聿琛偶尔的颔首。
林晚晴坐在另一侧,看着许婉仪侧头与沈聿琛低声交谈的侧影,看着沈聿琛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却并未排斥许婉仪的靠近,只觉得心中如同被无数细针扎刺,疼痛难忍。
她还要强颜欢笑,时不时插上几句话,营造出三人相谈甚欢的假象。
演出间隙,林晚晴又适时地提起。
“琛哥哥,我记得你书房那幅《寒江独钓图》似乎有些受潮了?
婉仪姐姐曾在国外学过古画修复,不如改日请她过来帮忙看看?”
沈聿琛收藏的古画,是他少数在意的事物之一。
沈聿琛闻言果然上了心,他看向许婉仪。
“许小姐精通此道?”
许婉仪谦逊一笑。
“我只是略有涉猎,若少帅不弃,改日我过府一观,或许能提供些拙见。”
“有劳了!”
沈聿琛点了点头。
林晚晴在一旁,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她成功地又将许婉仪和沈聿琛联系在了一起,但她的心却在滴血。
几日后的一个下午,林晚晴偶遇了前来拜访沈老夫人的许婉仪。
从老夫人处出来后,林晚晴便热情地邀请许婉仪去花园走走,并自然而然地路过了沈聿琛常常独处的那个临水书斋。
“咦?琛哥哥好像在书房呢。”
林晚晴故作惊讶,随即对许婉仪道。
“婉仪姐姐,上次说的古画之事,不如趁此机会,你亲自跟琛哥哥说说?
也显得有诚意些。”
许婉仪从善如流,微笑着点头。
“也好,那就麻烦晚晴妹妹引见了。”
林晚晴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完美的笑容,敲响了书斋的门。
沈聿琛正在临窗看书,见到她们二人,有些意外。
林晚晴连忙解释道。
“琛哥哥,我和婉仪姐姐刚去给老夫人请安,路过此处。
婉仪姐姐惦记着古画的事,说今日恰好得空,就想过来看看……”
许婉仪适时地上前,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姿态优雅。
沈聿琛对古画之事确实上心,见许婉仪如此周到,脸色缓和了些许。
“许小姐费心了!”
“少帅客气了。”
许婉仪微微欠身,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扫过书斋内的陈设,将沈聿琛的喜好默默记在心里。
“这幅画还可补救……”
许婉仪和沈聿琛相谈甚欢。
林晚晴站在一旁,如同一个多余的背景板,看着许婉仪游刃有余地与沈聿琛交谈,看着沈聿琛对许婉仪流露出难得的一丝丝的温和,她只觉得浑身冰冷。
仿佛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嘲笑着她的徒劳和可笑。
一次又一次,林晚晴尽心尽力地为许婉仪创造着各种,看似合理又自然的机会。
品茶会、骑马场、甚至是沈聿琛去视察新建的军校,她都能恰好地安排许婉仪同行。
许婉仪也确实手段高超。
她从不急切地表露心迹,总是以才学见识和恰到好处的关心,作为切入点,潜移默化地加深着自己在沈聿琛心中的印象。
她谈论时局的观点,往往能与沈聿琛不谋而合。
她关心军属的举措,也做得滴水不漏,赢得了沈聿琛不少的赞誉……
沈聿琛虽然依旧深沉难测,但他对许婉仪这个知书达理、颇有见地的许家大小姐,印象确实在逐步改观。
至少,与她相处,比面对林晚晴那种无孔不入的带着明显目的的温存,要轻松些许。
这一切,林晚晴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