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聿琛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处陈设,那些被他刻意封存却无比熟悉的细节,此刻都像针一样刺着他的心。
苏小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些物件对她而言,只有陌生。
她用力摇摇头,眼泪又涌了出来。
“不是……这不是我的地方……
我不认识这里……
我要回家……
我要回我的铺子……”
“你的铺子?”
沈聿琛的眼神骤然一冷。
“那个靠着林慕辰施舍才开起来的地方?
那就是你的家?”
“那不是施舍!
慕辰表哥是我的恩人!”
苏小妍下意识地反驳着,维护着那个在她认知里给予她安稳的人。
“恩人?”
沈聿琛嗤笑一声,那笑容里毫无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
“他瞒着我,将你藏匿了半年,让你以一个虚假的身份活着,这就是恩人?
小妍,你知不知道,这半年,我……
我以为你死了……”
后面的话,他哽在喉头,说不出口。
那份蚀骨的悔恨和痛苦,他无法在她全然陌生的目光中倾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小妍捂住耳朵,拒绝接收这些颠覆她认知的信息。
“我只知道我是玉茹,我有我的生活!
你凭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
你这是强掳民女!”
“强掳民女?”
沈聿琛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他一步步走近床边,目光如炬,紧紧锁住她。
“苏小妍,你看清楚!
我是你的丈夫!
你是我的妻子!
法律上,伦理上,你都是我沈聿琛的人!
我带你回家,天经地义!”
“我不是!我不是苏小妍!”
苏小妍崩溃地大喊,抓起枕头朝他扔过去,却被他一抬手轻易挡开。
枕头软软地落在地上,如同她无力的反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张副官刻意提高的通报声。
“少帅!林小姐来了!说有急事要见您!”
林晚晴?
她来得倒快!
沈聿琛眼神一厉。
他看了一眼床上如同惊弓之鸟般的苏小妍,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对门外冷声道。
“告诉她,我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可是少帅,林小姐她……”
张副官的声音带着为难。
“我说了,明天!”
沈聿琛的语气不善,带着慑人的威压。
门外安静了下去。
沈聿琛重新将目光投向苏小妍,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在她听到“林小姐”三个字时,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那个女人的威胁,显然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他心中一阵抽痛,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了些许,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笨拙的安抚。
“你累了,先休息。
这里很安全,没有人能伤害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
“……包括我。”
“张副官,把碧云调回西院。”
“是,少帅!”
说完,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心里,然后才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听到关门声,苏小妍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她缩在床角,环顾着这个华丽却冰冷的陌生房间,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个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
丈夫?
妻子?
沈聿琛?
苏小妍?
这些词语像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是谁?
她到底是谁?
迷茫、恐惧、还有一种深沉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将她紧紧包裹。
她将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流泪,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而门外,沈聿琛并没有离开。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点燃了一支烟,却没有吸,只是任由它在指间默默燃烧。
猩红的火点,映着他晦暗不明的俊酷的面容。
听着门内传来的压抑的哭泣声,他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慢慢炙烤。
他找到了她,她还活着。
可她却忘了他,怕他,视他如洪水猛兽。
这比他以为她死了,更加残忍。
烟雾缭绕中,他闭上眼,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苏小妍,无论你记不记得,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手。
就算你恨我,怕我,我也要你留在我的身边。
这偏执的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在他心中扎根,再也无法拔除。
漫长的夜,才刚刚开始。
一个在门内无助哭泣。
一个在门外沉默守护……
“小姐……”
碧云匆匆赶来,看到苏小妍,喜极而泣。
“滚!出去!我不是什么小姐!”
苏小妍赶走了碧云。
“你先下去!”
“是,少帅!”
碧云哭着跑开了。
烟雾绕燎中,沈聿琛痛心不已。
她竟然连碧云也不记得了。
夜深如墨,督军府西院卧房内,最后一点压抑的啜泣声也渐渐平息,只剩下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
极度的恐惧和疲惫终于压倒了苏小妍,她蜷缩在床角,昏昏沉沉地睡去。
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依旧紧蹙,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身体也时不时地因惊悸而微微抽动。
门外,沈聿琛的脚边已经散落了数个烟头。
他依旧维持着倚墙而立的姿势,军装外套肩头被夜露浸得微湿。
他没有再点燃新的烟,只是沉默地站着,像一尊固执的守护石像。
锐利的耳朵捕捉着房内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那渐渐平息的哭声,那不安的梦呓,都像无形的手,反复揉搓着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的手段粗暴。
他吓到她了。
可他别无选择。
放任她继续留在北郊,留在林慕辰那个包藏祸心的废物身边,留在林晚晴的威胁之下?
他做不到!
哪怕她会恨他,怕他,他也要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的羽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