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婉仪在外面听得模糊,心中疑窦丛生,但见沈聿琛出来时,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眼底却燃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痛苦与希望的光芒。
她识趣地没有多问。
接下来的几天,督军府乃至整个北城军界,都接到了一项看似寻常却又透着不寻常的命令。
少帅沈聿琛下令,他本人及其麾下亲卫、主要军官的所有常服、礼服乃至军装,此后全部交由北郊玉茹裁缝铺独家定制。
这些不得再使用其他任何裁缝铺或军需工坊的制品!
命令一出,众人哗然。
少帅此举是何意?
但军令如山,无人敢质疑。
消息传到北郊裁缝铺时,林慕辰先是错愕,随即是深深的担忧和一丝被侵犯领地的恼怒。
他试图婉拒,但前来下达命令的张副官态度强硬。
“这是军令,容不得你拒绝!”
苏小妍听闻后,倒是没有太多情绪。
她只是觉得工作量突然增加了许多,有些压力。
但既然是表哥上司的命令,她也就默默接受了。
很快,督军府便送来了第一批订单和要求,以及沈聿琛详细的尺寸数据。
当苏小妍拿起软尺,看着那张写满沈聿琛身体数据的纸张时,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肩宽、腰围、臂长……
每一个数字,都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仿佛她曾经无数次地测量、勾勒过这个身体。
她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那挺拔冷硬的轮廓。
她摇了摇头,只当是错觉,又开始专注地工作。
而沈聿琛,则开始了另一种形式的守望。
他不再去那些公共场所偶遇她。
他以检查军装进度为由,频繁地却又克制地出现在北郊裁缝铺附近。
他有时会坐在街角的汽车里。
有时会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铺子里那个伏案画图,或是对着布料凝神思索的身影……
他看着她的手,抚过为他准备的深色呢料。
看着她用划粉在布料上,留下流畅的线条。
看着她为他军装上的铜扣位置,反复斟酌……
每一次,他的心中都充满了一丝悸动与酸楚。
他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真的有效。
但他愿意等。
愿意用这种笨拙的迂回的方式,重新一点点地,走进她的生命。
他希望有一天,当她把做好的衣服递到他手上时,能抬起头,用不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轻声说一句。
“聿琛,试试看,合不合身!”
哪怕只是想起来的,只是为他做衣服的这个习惯,也好。
春风依旧,悄然拂过北郊的青石板路,也拂过裁缝铺里那专注的侧脸,和窗外那双饱含深情的耐心等待的眼睛。
“小姐……”
许婉仪坐在闺房内,指尖死死掐着一方绣帕,几乎要将那上好的苏绣扯烂。
下人刚刚回禀的消息,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沈聿琛竟然将他乃至麾下重要军官的所有衣物定制,全都交给了苏小妍!
这哪里是简单的衣物定制?
这分明是沈聿琛费尽心思,想出来的能与苏小妍产生连接的借口!
是明目张胆的靠近,是未曾死心的痴念!
怒火与嫉妒在她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她一贯维持的温婉表象。
她恨不得立刻派人去毁了那间破裁缝铺,让那个阴魂不散的苏小妍彻底消失!
但她不能。
她不是林晚晴那个蠢货。
沈聿琛对苏小妍的爱和执着,她看得清清楚楚。
上次林晚晴对苏小妍下手,结果如何?
林晚晴不仅没能除掉苏小妍,反而让沈聿琛对她彻底的厌弃,甚至落得被送去南城生不如死的下场!
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她许婉仪绝不会重蹈覆辙!
若是她此刻对苏小妍出手,无论做得多么隐蔽,一旦被沈聿琛察觉到蛛丝马迹,以那个男人冷酷的性情和对苏小妍的在意,自己必将万劫不复!
她苦心经营的好不容易才等来的接近沈聿琛的机会,将彻底化为泡影。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或者说,借刀杀人。
许婉仪冷静下来,美眸中闪过一丝算计的精光。
她立刻唤来心腹佣人,低声吩咐道。
“去,想办法给林慕辰林长官递个话,就说我许婉仪,想约他私下见一面,有要事相商。
地点就在城东的‘静心茶楼’,务必隐秘……”
“是,小姐!”
静心茶楼,一间僻静的雅阁内。
林慕辰看着对面优雅品茗的许婉仪,心中满是警惕与不解。
他与这位许家大小姐素无往来,她为何会突然私下约见自己?
“许小姐,不知找林某前来,所为何事?”
林慕辰开门见山道。
许婉仪放下茶盏,抬起眼帘。
“林长官,冒昧相邀,还请见谅。
我今日找你,是为了玉茹姑娘的事。”
听到“玉茹”二字,林慕辰神色一紧,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
“玉茹?她怎么了?”
许婉仪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关切。
“林长官对玉茹姑娘的维护之心,婉仪看在眼里,甚是感动。
只是近日督军府的命令,想必林长官也知晓了。
少帅他将所有衣物定制,都交给了玉茹姑娘的铺子……”
林慕辰的脸色沉了下来。
“少帅的命令,我等自然遵从。
许小姐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林长官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许婉仪目光幽幽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