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泣不成声。
“小姐!您别再想了!
小宝没有降生,倒也没有受到多大的苦楚!
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苏小妍闭上眼,泪水流得更凶。
如果小宝没有降生,为何她的这痛楚感,会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刻骨?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房间角落那个熟悉的梳妆台。
台面上,放着一些她曾经用过的首饰和梳子。
鬼使神差地,她推开粥碗,慢慢站起身,走了过去。
她拿起一把桃木梳,梳齿间似乎还残留着往昔的气息。
她的手指抚过台面,触碰到一个微小的不易察觉的缝隙。
那是梳妆台一个小抽屉的暗格,是她以前用来藏一些不想被人发现的小东西的地方。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着她,她用力抠开那个暗格。
里面空空如也,只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看来,这里曾被人彻底清理过。
她失望地正要合上暗格,指尖却忽然触到底部似乎有什么凹凸不平的痕迹。
她仔细摸索着,发现那竟是几道深深的像是用尖锐器物反复刻画留下的划痕!
借着窗外透进的光线,她辨认出那是一个反复描摹的略显稚嫩却充满恨意的字。
“恨!”
还有一个更加模糊,几乎要被磨平的,依稀是琛?
苏小妍的手猛地一抖,桃木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恨?
琛?
沈聿琛?
所以……她失忆之前,真的是恨着他的?
刻骨铭心地恨着?
甚至要将这份恨意,藏在如此隐秘的地方,日日摩挲?
那林慕辰说的话,难道是真的?
真的是沈聿琛,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巨大的冲击让她眼前发黑。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站稳。
刚刚因为碧云而松动一丝的心防,瞬间再次冰封,甚至比之前更加厚重!
那冰冷的恨意,如同暗格中积存的灰尘,在这一刻,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小姐!”
碧云惊慌地扶住她。
苏小妍推开碧云,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
“出去。”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冬日的寒意。
“小姐……”
“我让你出去!”
苏小妍猛地提高声音,胸口剧烈地起伏。
碧云吓得不敢再言,只得哭着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苏小妍一个人。
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入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想起来了更多零碎的片段。
沈聿琛冰冷的眼神。
他为了林晚晴对她的羞辱。
他逼着她取心头肉的冷酷……
还有,那场吞噬了她小宝的仿佛永远也无法熄灭的大火!
原来,那些不是噩梦。
都是真的。
她真的,恨他入骨!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恨他的同时,心还会这么痛?
为什么看到他痛苦的眼神时,自己还会有一丝莫名的悸动?
混乱!
无比的混乱!
爱与恨交织成的巨网,将她紧紧缠绕,几乎要让她窒息。
书房内,沈聿琛听着碧云带着哭腔的禀报,脸色一寸寸变得灰白。
他挥了挥手,让碧云退下,起身站到窗前,望着暮色四合的天空,背影萧索而孤寂。
她发现了那个暗格。
她想起了那仇恨。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只是当它真正来临时,那滋味竟是如此的绝望。
他以为将她带回身边,就能有机会弥补。
可现在,他们之间,似乎隔得更远了。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在他们混乱的那一夜之前,她经常偷偷地看他。
那时,她看他的眼中是有光的,是有情的。
是什么,将那份情,磨成了现在这刻骨的恨?
是他自己!
都是他!
而此时林宏远风尘仆仆地连夜来到孙督军府。
他带着一腔怒火与算计,终于见到了那位将他女儿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孙世章。
孙世章靠在铺着虎皮的软榻上,脸色蜡黄,眼袋圈很重。
虽然他强打着精神,但却难掩他那股从内里透出来的腐朽之气。
他看着面色铁青的林宏远,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不屑。
“林老弟,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啊?”
孙世章明知故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久居上位的倨傲。
林宏远强压着心头翻涌的怒火,拱了拱手,语气却带着兴师问罪的意味道。
“孙督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我女儿晚晴,送到贵府,是本着两家交好之意。
可如今,我听闻她在此受尽折磨,更是被无故囚禁于冷院,生死不明!
孙督军,此事,你是否该给我林家一个交代?”
孙世章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参茶。
“交代?
林老弟,这话从何说起?
你女儿伺候老夫,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至于囚禁嘛……
哼,不过是她不懂规矩,冲撞了禹儿,暂时让她静思己过罢了。
怎么,林老弟这是要为了一个女儿,来质问本督军吗?”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将林晚晴所受的非人折磨一笔带过,反而倒打了一耙。
林宏远气得浑身发抖。
但他深知孙世章的蛮横与南城的势力,此时硬碰硬,绝非良策。
林宏远深吸了一口气,转换了策略。
他的脸上使劲挤出一丝痛心与无奈。
“孙督军言重了!
小女若有不是,您管教便是。
只是……只是她毕竟是林某的骨肉,听闻她如今形容枯槁,奄奄一息,林某这心里……实在难安啊!”
他适时地流露出一个父亲的悲痛,继续道。
“况且,北城沈家如今对我林家步步紧逼,林某已是举步维艰。
我本指望能与孙督军守望相助,共抗强敌。
若晚晴在此有个三长两短,不仅寒了我林某的心,只怕也会让北城看了笑话,觉得南城孙督军,连盟友之女都护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