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宏远的这番话,半是示弱,半是威胁。
既点明了自己的困境,又将孙世章的面子与南城的声誉,绑在了一起。
孙世章眯起眼睛,不断地打量着林宏远。
他虽昏聩,但并非全然无知。
林宏远的来意,他心知肚明。
无非是看女儿快没用了,想趁机再捞些好处。
不过,林宏远有句话说得对,若林晚晴真死在他府上,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而且,林家在北城虽然势衰,但毕竟还有些残余势力,还有点利用价值。
孙世章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虚伪的笑意。
“林老弟爱女心切,本督军理解。
也罢!看在你我往日的交情上,老夫便给你这个面子。
晚晴那丫头,我会让人好生照料,给她请医用药,保她性命无虞。”
林宏远心中一喜。
果然,孙世章话锋一转,眼神变得精明而贪婪。
“不过,林老弟,你也知道,如今这世道,做什么都需要诚意。
你林家想要南城的庇护,想让我孙世章为你出头,去抗衡沈文山和沈聿琛……
光靠一个女儿,恐怕还不够吧?”
林宏远心领神会,立刻表忠心道。
“孙督军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只要能为小女讨回公道,能坐上北城的头把交椅,林某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孙世章满意地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
“沈聿琛小儿,在北城根基渐稳。
他又得了西京总部的青眼,风头正劲。
我们若明着与他冲突,非智者所为。
但北城也并非铁板一块……”
孙世章往前探了探身子,凑近了一些。
他 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毒蛇的光芒。
“我要你回去之后,利用你在北城残存的关系和人脉,暗中给沈聿琛使绊子。
他不是要整顿军务,发展民生吗?
你就偏要让他事事不顺!
军需采购,你可以暗中抬价,或者以次充好。
他推行新政,你便煽动旧势力阻挠,制造民怨。
他麾下将领,若有与他不和的,你便设法拉拢,许以重利……
总之,我要你悄无声息地,从内部慢慢啃噬掉他的根基……”
林宏远听得心惊肉跳。
这孙世章果然是老奸巨猾!
此举既能消耗沈聿琛的实力,又能将他林家彻底绑上南城的战车,而且还无需他南城直接出面。
“这……”
林宏远面露难色。
“孙督军,沈聿琛手段狠辣,耳目众多,此事若被察觉……”
“怕什么!”
孙世章冷哼一声。
“暗中进行,手脚干净些!
所需的银钱人手,我南城自然会暗中支持你。
事成之后,北城利益,你我共享!
而且以后北城的督军府就要改成林督军府了……”
巨大的利益诱惑,最终压倒了林宏远的犹豫。
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好!就依孙督军所言!
林某定当竭尽全力,让沈聿琛在北城永无宁日!”
孙世章哈哈大笑,拍了拍林宏远的肩膀。
“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老弟,你放心,晚晴在我这里,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你就安心回去,放手去做吧!”
林宏远心满意足地悄悄离开了孙府。
孙世章看着林宏远离去的背影,得意地捋了捋胡须。
一条好用的恶犬,又被他放回了北城。
而且,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沈聿琛被这些琐事缠身,焦头烂额的模样。
林宏远带着与孙世章密谋的毒计和南城暗中输送的银钱,如同潜入水底的鳄鱼,开始了他阴险的破坏活动。
但他还是有些脑子的,知道孙世章不可全信。
他只是利用孙世章提供的特殊渠道,而没有用自己在北城多年的关系网。
他也要好好地保存自己的实力。
当然,孙世章的吩咐,他还是不尽全力地应付着。
沈聿琛推行新政,鼓励工商,他便指使人暗中散播谣言,说新政实为巧立名目,加重税赋。
他还煽动几个小商户,联合抵制,甚至暗中派人打砸了一家积极响应新政的商行,制造恐慌。
北城军需处采购一批冬季被服,林宏远的人便勾结负责验收的小吏,以次等棉花冒充优质棉……
他甚至试图通过重金收买沈聿琛麾下一名不得志的参谋,许诺其高官厚禄,让其提供北城的调整情报。
这些伎俩算不上多么高明,却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确实给北城的治理带来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
督军府书房内,张副官将近日搜集到的异常情况一一禀报。
“少帅,抵制新政的幕后煽动者,已经查清,是林家旧部一个管事的妻弟。”
“军需以次充好的案子,牵扯到了后勤处一个姓王的科长,他最近在赌坊欠下了巨债,资金来源不明。”
“还有试图收买李参谋的那个中间人,虽然咬死了是私人恩怨,但我们顺着线查下去,发现他近期与南城来的一个皮货商有过秘密地接触……”
沈聿琛听着汇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随手点上一支雪茄,狠狠抽了一口。
“林宏远……果然还是忍不住跳出来了。”
他的声音平淡中带着一丝嘲讽。
“孙世章那条老狗,自己不敢正面撕咬,便放出一条疯狗来捣乱。”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北城防区图前,仔细看了一会。
“既然他们想玩,那我们就陪他们玩玩。
正好,借此机会,将那些藏在暗处的臭虫,清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