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贵在南城探子的威逼利诱下,战战兢兢地配合着。
他定期损耗一部分油料,由南城的粮车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北城,再辗转送往南城。
南城方面,第一批搞到的石油已顺利入库。
这大大缓解了南城燃油的危机。
燃油的问题解决了,孙传禹便开始放心大胆地训练飞行员……
南城郊外一片隐秘的僻静场地。
孙传禹抚摸着眼前这两架线条流畅泛着冷冽金属光泽的“鹰隼”-1型小型侦察机,眼中闪烁着近乎痴迷的光芒。
这是他从一个荷兰军火商手中,耗费了几乎小半个南城军费,又搭上三条隐秘的走私线路,才弄到手的镇城之宝。
“少帅,”
他身边一名戴着眼镜,曾留学德国的技术官激动地报告道。
“‘鹰隼’的升限、航速、观测设备,都远超目前国内任何飞行器!
有了它们,北城的兵力调动、防线布置,在我们眼里将如同棋盘一样清晰!”
孙传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胜利。
“立刻挑选最机灵、最忠心的弟兄,组建飞行队!
我要在三个月内,让这铁鸟飞起来,让沈聿琛也尝尝被人从头顶窥视的滋味!”
北城三号油库,深夜。
王德贵指挥着几个心腹,将特制的底部夹层可藏油的粮车悄悄驶入库区。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熟练地将石油注入夹层。
王德贵不安地来回巡视着。
他在每一辆粮车上,都轻轻抹了一把。
粮车晃晃悠悠地驶出油库,守门的卫兵睡眼惺忪地都没有仔细检查,便挥手放行了。
粮车悄悄辗转于北城的街巷,最终消失在通往南城的秘密小道上。
北城督军府,西院。
这里又被沈聿琛重新仔细布置过。
他撤去了所有可能刺激到苏小妍的旧物,换上了素雅温馨的摆设,燃着宁神的淡香。
他要给她营造一个安全温馨的氛围。
沈聿琛亲自挑选了几个嘴严心细的婆子和下人,来照料苏小妍。
并请来北城最好的陈院长,和几位有名望的老中医,轮番来给苏小妍会诊。
但他们得出的结论大同小异。
她身体底子亏损严重,需要长期静养调理。
至于记忆,因落水撞击和巨大的精神刺激导致封闭,恢复需要契机和时间,强行刺激恐适得其反。
他们建议他不要急于求成,要顺其自然。
沈聿琛将医嘱奉为圭臬。
他没有再急切地追问她是否想起了更多,还刻意减少了出现在她面前的次数。
只是他每日必定会抽出时间,隔着窗棂或珠帘,远远地看她一会儿。
苏小妍大部分时间都很安静。
或者说,是一种麻木的沉寂。
她常常抱着那件自己做出来的小军装,蜷缩在窗边的软榻上,一坐就是大半天。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庭院里的花开花落。
下人们送来的汤药和膳食,她会机械地服用,不抗拒,也谈不上配合。
她的记忆,依旧混乱。
属于玉茹的那段北郊裁缝铺的平静生活,与那些不断闪现的烈火、孩童哭泣和冷漠背影等的恐怖碎片,交织碰撞,让她分不清何为真实,何为虚幻。
林慕辰那张时而温柔、时而狰狞的脸,与沈聿琛那深沉痛苦、却又带着强势占有欲的眼神,在她脑中反复地交替……
她不知道谁可以相信。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只是偶尔,当她无意间接触到一些柔软的布料时,她的眼神里才会短暂地流露出一丝属于苏小妍的对裁剪设计本能的专注与光芒。
沈聿琛将这一切默默地看在眼里。
他知道急不得。
他命人将西院一侧的耳房,改造成了简易的工坊。
里面摆上了裁剪台、各色布料和工具。
但却并不催促她使用,只是任由那些东西静静地放在那里。
这天傍晚,沈聿琛处理完军务,照例来到西院外。
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廊下,透过半开的支摘窗,看着里面的情形。
苏小妍依旧抱着小军装蜷在榻上,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多次飘向那间开着门的工坊。
里面,一件尚未完成的月白色的旗袍胚子,挂在人台上。
旗袍线条流畅,是她失忆前偏爱的简洁款式。
沈聿琛的心微微一动。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他的脚步声让苏小妍的身子,瞬间绷紧。
她像只受惊的鸟儿,警惕地看向他,将怀里的小军装抱得更紧了。
沈聿琛停下脚步,与她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似的。
“看你似乎对那件旗袍有兴趣?
料子是新到的杭缎。
你若觉得闷,可以随意做些修改,或者重做,都好!”
他没有提这是她以前的设计,也没有提任何与过去相关的话。
苏小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件旗袍,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沈聿琛没有再停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悄然离开。
他知道,有些门,只能从里面打开。
接下来的几天,沈聿琛细心地发现,那件月白色旗袍的胚子,似乎被移动过位置。
裁剪台上也多了一些零碎的划粉痕迹。
西院的下人也悄悄禀报,说夜里似乎听到过工坊里传来极轻微的剪刀摩擦布料的声音。
沈聿琛的心中涌起一丝惊喜。
但他没有声张,只是吩咐下人,若无必要,不要进入那间工坊打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