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人来到许婉仪的房间说道。
“夫人,老爷叫您过去!”
许婉仪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整理了下旗袍下摆,便推门来到钱有财的书房。
书房里烟雾缭绕,钱有财正与管家赵福对坐喝茶。
见她进来,钱有财那双被肥肉挤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亮了亮。
“夫人来了,坐!”
许婉仪微微颔首,在旁边的红木椅上坐下,姿态优雅端庄,无可挑剔。
“夫人,过几日就是王家老太爷八十大寿,你准备一份厚礼。”
钱有财啜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
“我最近忙着跟洋人谈一笔生意,这些应酬你就多费些心。”
“好!”
许婉仪的声音平静无波,面无表情的回道。
钱有财似乎对她的冷淡早已习惯,又转向赵福道。
“那批从苏州来的货,查验得如何了?”
“回老爷,已经清点完毕,只是……”
赵福瞥了眼许婉仪,欲言又止。
许婉仪识趣地站起身。
“若无其他事,我先去准备寿礼了。”
“也好!”
走出书房,许婉仪才觉得能顺畅地呼吸了。
穿过回廊时,她下意识地望向花园角落里那株开得正盛的玉兰。
许婉仪对自己的婚姻很是不满。
对钱有财也是厌恶至极。
林晚晴在临死前,给她的最后一封密信的最后,曾泪眼婆娑道。
“许姐姐,我放心不下你……你还这么年轻,不该在钱府这座牢笼里枯萎至死……”
“夫人,有您的信。”
突然一个下人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许婉仪接过信,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心跳快了几拍。
她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这才带着一丝急切颤抖着拆开了那封信。
“明日午后两点,老地方,想你!——文俊”
短短一行字,却像火星落入干草堆,瞬间点燃了她全身的血液。
她将信纸按在胸口,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周文俊含笑的眉眼,修长的手指,以及上次在旅馆房间里,他滚烫的唇落在她颈间的触感……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门外是钱有财的声音。
“婉仪,王家的礼单我找到了,你来看看。”
许婉仪慌忙将信藏进梳妆台抽屉,深吸了几口气,才上前开门。
钱有财挤进门来,带来一股烟草和陈年茶叶及一股老年的混合的气味。
他环视了一眼房间,目光在梳妆台上停留片刻,然后才将手中的礼单递给她。
“这份礼单是五年前王老爷子七十五寿辰时送的,可以参考一下。”
“好!”
许婉仪接过礼单,尽量不让自己的手颤抖。
钱有财看了许婉仪一眼,却没有走的意思。
他走近她,伸手想抚摸她的脸颊,许婉仪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钱有财的手停在半空中,脸色沉了沉。
“最近你常出门?”
“只是和几位太太喝喝茶听听戏……”
许婉仪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若老爷不喜,我今后少出门便是。”
钱有财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缓缓收回手道。
“罢了,你去吧!
记住,你是钱府的夫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钱家的脸面。”
他转身离开,房门关上后,许婉仪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刚才那一刻,她几乎以为钱有财发现了什么。
不!不可能!
她和周文俊每一次的约会,都极其的隐秘。
他们每次都选在城西那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且从不同时进出。
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许婉仪走到梳妆台前,重新打开抽屉,取出那封信,又读了一遍。
明日午后两点,还有整整十八个小时。
她细细抚摸着信纸上的字,仿佛能透过这字感受到写信人的温度。
窗外,一轮残月挂在树梢,清冷的月光洒进房间,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种决婉的美。
翌日午后,许婉仪借口去裁缝铺定制新衣,乘黄包车离开了钱府。
她特意让车夫绕了几条街,在宝华绸缎庄前下车,进门挑选布料。
掌柜认得她是钱府夫人,殷勤地招待她。
许婉仪心不在焉地选了几匹绸缎,吩咐送到府上,然后从后门离开了。
她又叫了另一辆黄包车,直奔城西的悦来旅馆。
这家旅馆是座三层小楼。
它的门面普通,位置僻静,正是偷情的绝佳场所。
许婉仪压低了帽檐,快步走进大堂,径直上了二楼,在203号房门前停下。
她刚要抬手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周文俊穿着一件白色衬衫,领口敞开,露出锁骨,见到她便展露笑颜,一把将她拉进了房间。
门在身后关上,许婉仪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周文俊按在门上热烈地吻住……
他的吻带着烟草和薄荷的味道,与钱有财口中那总是挥之不去的臭味截然不同。
许婉仪起初有些慌乱,但很快便沉溺在其中。
她的双手不觉环上了他的脖颈……
“想死我了!”
良久,周文俊才放开她,手指轻抚她微肿的唇瓣。
许婉仪脸颊泛红,低头整理着衣裙。
“别这么急……万一被人看见……”
“这地方安全得很!”
周文俊拉着她在床边坐下,倒了杯水递给她。
“我办事,你放心。”
许婉仪接过水杯,打量着他俊朗的侧脸。
周文俊不过二十五六岁,眉眼间有股玩世不恭的痞气。
但就是这痞气在他的身上,却成了一种魅力。
她知道他不是什么正经商人。
哪有一个正经商人,会天天有时间陪一个有夫之妇偷情的?
但她不在乎,甚至这种危险的感觉,让她更加的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