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财的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他走回书桌前,继续欣赏那幅字画。
画上是傲雪寒梅,题着“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窗外,残月如钩,冷冷地照着这座城。
这座见证了无数的悲欢离合的城市,依然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钱府夫人的丑闻,早已被新的谈资所取代。
偶尔还有人提起,也不过是一声叹息或一抹嘲笑。
而城西义庄里,一口薄棺静静地躺在一个角落里,里面是曾经风华绝代的许婉仪。
她的人生像一场盛大的焰火,绚烂一时,却终究化为灰烬。
红尘滚滚,世事如棋。
这局棋中,谁都是棋子,谁也都在下棋。
只是当棋盘收起,棋子归位,那些爱恨情仇,那些算计背叛,最终都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时光的长河里。
唯有那轮残月,千古不变,冷冷地照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往日还算安宁的北城城郊一带,近来人心惶惶的。
先是刘记绸缎庄半夜遭了贼。
虽然店里没丢什么贵重的物品,但库房里一些上好的苏杭绸缎,却被利刃划得七零八落,像是被人泄愤般糟蹋了。
接着就是王家米铺。
一夜之间,铺子里的所有米缸里,都被撒进了灰土。
白花花的大米混了杂质,再也卖不出去了。
最邪门的是三天前的夜里,北城警察分局的门楣上,竟被人用匕首钉了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落款是画了两把交叉的刀剑。
分局长周大成气得拍桌子大吼。
“猖狂!太猖狂了!
这就是在打我们警察的脸!”
可是气归气,人却抓不到。
这两兄弟神出鬼没,作案时间从不固定。
有时是深夜。
有时竟是青天白日。
他们熟悉北城的每一条巷弄。
每一次他们得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等警察赶到时,早已踪迹全无。
“这不是普通的贼。”
老警察抽着旱烟分析道。
“手法利落,不留痕迹,像是江湖上跑码头的。
可怪就怪在,他们不图财,更像是……捣乱。”
确实,这两兄弟作案颇有章法。
他们专挑北城周郊的商铺下手。
每次商铺都造成损失,却又不抢钱财。
有时是砸了招牌。
有时是往水井里扔死老鼠。
有时是在店铺门口泼粪……
他们花样百出,防不胜防。
城郊的商户们苦不堪言。
他们联名上书要求警察局尽快破案。
可周大成即便派出所有的警力,日夜巡逻,那两兄弟却总能找到空子,像是故意戏耍他们一般。
消息传到沈聿琛耳中时,他正在西院陪苏小妍下棋。
“北城那对土匪兄弟,还没抓到?”
沈聿琛落下一子,眉头微皱。
张副官回道。
“回少帅,还没有。
城郊警察局那边说,这两个人身手了得,配合严丝合缝,很难抓住他们。
而且……”
张副官顿了顿说道。
“他们最近一次作案,在案发现场留了句话。”
“什么话?”
“‘沈家欠的债,北城百姓替还。’”
沈聿琛手中的棋子“啪”地落在棋盘上。
苏小妍也抬起头,脸色微变。
“许婉仪……”
沈聿琛眼眸一深,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她真是死了都不安生!”
他抬头对苏小妍说道。
“看来那个女人临死前,还留了后手。
这对兄弟,八成就是她在黑市买通的那两个杀手。”
“可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们?”
苏小妍不解道。
“聪明!”
沈聿琛冷笑道。
“直接来沈府,那是自投罗网。
骚扰北城百姓,制造恐慌,既能让我们难堪,又能逼我们出面。
而且……北城不少商铺和我们沈家都有生意往来,这损失,间接也是我们的损失。”
苏小妍沉默片刻,轻声说道。
“那我们可要尽快抓住他们正法!”
“嗯!”
沈聿琛眉头微皱。
像许婉仪这样的人,哪怕是死了,留下的麻烦也够让人头疼的。
“少帅!”
张副官匆匆跑来。
“督军让您去书房,北城李会长来了,说商户们要集体罢市。
他们要求严惩匪徒,还要……还要沈家给他们个说法。”
沈聿琛脸色一沉。
“给个说法?”
“他们说……说匪徒留的话是针对沈家的,这祸是沈家招来的,理应由沈家解决。”
苏小妍把手中的棋子一抛,也缓缓站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
“好!只是要顾着身子些,切不可动气!”
“知道了!”
苏小妍莞尔一笑。
“不过是一个死人的后手,有什么可气的!”
书房里,北城商会会长李守仁正与沈督军交谈,见沈聿琛进来,连忙起身。
“沈少帅!少夫人!”
“李会长。”
沈聿琛说道。
“城郊的事我听说了,沈家定会全力协助警察局抓捕匪徒。
至于罢市一事,还请您劝劝各位商户,这样闹下去,损失的是大家。”
李守仁苦笑道。
“沈少帅,不是我不劝,是实在劝不住啊。
那对兄弟昨天又作案了,这次是往福寿堂药铺的所有药材里掺了泥沙,王掌柜气得当场晕了过去。
大伙儿都说,再这样下去,北城就没法做生意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
“土匪有什么特征?”
苏小妍插话道。
“最近几次作案,有目击者称,看见一个汉子脸上有疤!”
李守仁说道。
沈聿琛眼眸一深。
他曾接到线人的报告,说许婉仪秘密见的那对兄弟,哥哥脸上确实有道疤,弟弟左手缺了一截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