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绵不绝,密室的窗纸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墙上新贴的太师府布局图被烛光映得泛黄,墨线勾勒出的亭台楼阁在雨声中显得格外阴森。锦棠的指尖划过画像上钱禄眉间的黑痣,墨色常服袖口的防雨面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钱禄,太师府大管家。谢知遥的深蓝织金常服在烛光下泛着幽光,掌管府中事务二十年,是李太师最信任的心腹。
阿青的灰色布衣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他正在整理三日来的跟踪记录。钱禄每日辰时出府,必先去城西的永通赌坊待上半个时辰,午时总会与一个退隐的老吏在茶楼密谈。
雨幕中的西市茶楼人声嘈杂。说书人一袭半旧青衫,折扇开合间正在讲着前朝典故。待讲到权宦贪墨一段时,他特意加重了某个音节,目光与角落里的阿青短暂交汇。
谢知遥从诗会带回的消息更令人心惊。几位太师门生酒后失言,透露钱禄最近在整理历年账册,似乎准备告老还乡。这反常的举动与侍女小荷提供的线索不谋而合。
当铺老板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到阿青出示的翡翠如意图样时,眼皮猛地一跳。这物件...前日确实有人来典当。他压低声音,说是家传之宝,急着用钱。
城隍庙的偏殿弥漫着陈年香火的气味。小荷穿着浅粉比甲,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钱管家让奴婢销毁这些账页,她颤抖着取出一叠泛黄的纸张,可奴婢...奴婢实在下不去手。
账页上清晰地记录着五年前的几笔巨额款项,其中一笔的日期正是苏家被查抄的前三日。墨迹虽已褪色,但数额后的那个特殊标记,与苏父手书中提到的记号如出一辙。
偏殿外突然传来巡夜官兵的脚步声。阿青立即带着小荷隐入神像后的密道,锦棠则从容地点燃三炷香,跪在蒲团上轻声祝祷。官兵举着火把进来查验时,只见一个虔诚的香客正在祈福,香炉里的青烟袅袅升起。
回到城南小院时已是深夜。锦棠将账页残片与密室手书并排铺在案上,烛火将纸上的墨迹照得清清楚楚。谢知遥指出其中一处的官印纹样:这是户部特制的账册用纸,太师府居然也在使用。
小荷提供的另一个消息更让人不安:钱禄最近在暗中变卖房产,连最得宠的外室都打发回了老家。这分明是在准备后路。
雨声渐密,敲打在屋檐上如同万马奔腾。锦棠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对翡翠如意的图样——那是母亲最心爱的嫁妆,如今却流落当铺。
阿青已经重新部署了盯梢的人手,十二个时辰轮流监视钱禄的动向。谢知遥则动用了侯府在官场的关系,开始查探太师近期的奏折往来。
更鼓声穿过雨幕传来,三更天了。密室里的烛火又续上一支,三人对着太师府的布局图低声商议。墙角的漏壶滴答作响,记录着这个不眠之夜的每个瞬间。
当铺的典当记录被悄悄取回,上面按着钱禄鲜红的手印。小荷兄长的赌债契约也到了阿青手中,那个可怜人还被蒙在鼓里,不知自己早已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雨势稍歇时,东方现出朦胧的曙光。锦棠推开窗,晨风带着湿意卷入室内,吹动了案上的账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