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晨光洒在锦棠织坊议事厅新绘的南洋海图上,苏绣棠的墨绿直裰拂过图卷边缘,薄纱披风在穿堂风中扬起如帆。南洋使者的金丝头巾在朝阳下流光溢彩,他展开的样品清单上,某种唤作龙血香的香料正散发着与江南迥异的暖香。
千匹织锦需在季风转向前抵达满剌加。使者的汉话带着椰林般的韵律,他指尖点向海图某处珊瑚状的岛屿,王室大婚用的喜帐,要织进佛国金线与南海珍珠粉。
云织的银纹襦裙在样品架前轻旋,她刚完成的海天祥云纹样将中原的连绵云纹化作南洋的浪涌,其中暗藏的棕榈叶脉络用了特制的双面绣法。当使者见到在日光下正反异色的样品时,腕间的沉香木珠串突然断裂——那正是他们王室验收贡品时的传统礼仪。
阿青的深蓝统领服在码头格外醒目,他正在查验新改装的福船。船底特制的防蛀层用了岭南的桐油与南洋的树脂,舵轮旁新设的暗格里藏着防伪标记的印版——那是用苏家祖传的玉雕技法刻制的海浪纹。
年轻管事的靛蓝长衫下摆沾着库房的染料,他报出的工期比实际所需少了整整五日。云织在抽查时发现,某批织锦的金线用量比标准少了三成。当她责令返工时,少年跪在染缸前痛哭——原来其母重病,他本想省下工钱救急。
季风来临前的最后七日,工坊的灯火彻夜不熄。云织创新地将绣架改为立式,百名绣娘同时作业的场景让南洋使者惊叹不已。某匹织锦上突然出现的奇特纹路,竟是某个困倦绣娘失手绣错的椰叶图样——这意外的创作后来成了南洋系列的标志。
启航那日,船队的白帆映着朝阳如云铺展。阿青的旗舰桅杆上除了锦棠旗帜,更添了南洋王室赠与的玳瑁罗盘。年轻管事捧着改正后的织锦登船时,苏绣棠悄悄在他行囊中塞了包药材——那是用新研制的南洋金染料换来的珍贵槟榔膏。
船队行至七洲洋时突遇飓风。阿青指挥船队避入无名港湾,水手们在修补帆索时发现了岸边的奇异灌木。云织用叶片试验出的新染料,在月光下竟泛出珍珠般的光泽,她当即命名为月华青。
抵达满剌加港那日,南洋王室的象队踏着鼓点而来。当五百匹织锦在皇宫前展开时,围观的土人纷纷跪拜——他们以为中原人将霞光织进了绸缎。使者特别指着防伪标记解释:这海浪纹在烛火下会显现海棠形状,正是苏氏女侯爵的徽记。
归航的船队载满了南洋馈赠。除了预定的香料珠宝,更有三十株活着的染料植物。年轻管事在航行中学会了南洋通语,他带回的贸易契书上,某位暹罗商人的印鉴形制竟与太师府旧物如出一辙。
暮春的细雨滋润着新移栽的染料植物,云织在工坊记录着月华青的染制秘诀。阿青清点船队时发现,某艘货船的压舱石中混着块奇特的珊瑚——那上面天然形成的纹路,恰似父亲航海笔记中记载的麒麟礁。
苏绣棠在码头送别南洋使者时,使者突然献上柄镶嵌猫眼石的匕首。先王曾与一位中原商人立约,他指向匕首鞘上的暗记,那人留下的信物,与女侯爵的玉玦很是相似。
新月升上桅杆时,锦棠织坊的南洋分部正式挂牌。年轻管事的新任状上,除了苏绣棠的印鉴,更添了道珊瑚红的批注——那是南洋王室特赐的贸易特许标记。阿青在布置新仓库时,发现某个货箱的夹层里藏着半张海图,绘制的航线正通往使者所说的麒麟礁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