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线工坊的琉璃窗将盛夏烈日滤成柔光,苏绣棠的月白工装袖口被特制镊子勾出细丝。熔金炉里的火焰呈现奇异的青白色,那是老金匠祖传配方中掺入南海硼砂的效果。云织的护目镜片上倒映着拉丝机转轮,当金丝第七次通过玄铁模具时,突然发出清越的龙吟声——这是软金拉丝法成功的征兆。
老金匠的皮围裙沾着冷却的金粉,他枯瘦的手指正在调整蚕丝浸胶槽的角度。槽中特制的鱼胶需要保持微温,这是三日前那个南洋学徒提供的家乡秘方。阿青的深灰劲装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刚擒住的细作袖中藏着赵府令牌,假配方卷轴上被做了手脚——触碰者指尖会留下三个月不褪的靛蓝色。
商会展台的冰鉴冒着丝丝白气。当金缕锦在午时阳光下展开时,围观人群的惊呼惊飞了檐下燕雀。某位老绸缎商颤巍巍地抚摸锦面,金线织就的凤穿牡丹纹在暗处竟化作梅兰竹菊。云织执起茶壶泼向锦缎,水珠在金线间滚动如朝露,丝毫不损光泽。
赵清漪的朴素衣裙在人群后格外突兀。她买通的工匠正要剪断展示品的经线时,阿青的剑鞘已压住那人手腕。混乱中有人掷出火折子,金缕锦却只在烈焰中泛出虹彩——老金匠在配方里添了漠北防火石粉。这番意外反倒让客商们见证了金线的防火特性。
子时的工坊依旧灯火通明。苏绣棠在查验第七批成品时,发现某匹金缕锦的暗纹异常——那是用赵府细作留下的靛蓝手指印改良的防伪标记。云织正在记录软金配方最后的参数,墨水里混着特制的金粉,遇假纸会立即褪色。
波斯客商的驼队在天明时抵达。为首商人献上的宝石箱底层,藏着与赵清漪手镯同源的珊瑚珠。当苏绣棠展示限量生产的金缕锦时,那商人突然割开锦缎边缘——里面露出的金丝核心竟是七股绞合,正是《天工织造》记载的失传技法。
官府工艺认证的朱批在暮色中送达。文书边缘的暗记与老夫人所赠玉镯的虎符轮廓完全吻合。阿青在布置新保密库时,发现前朝织造局旧档里记载的金丝扣秘方,竟需要赵府祖传的某味药材作引。
新月夜,赵清漪的别院飘出焦糊味。她仿制的金缕锦在测试时突然碳化,假配方里的杂质与真金产生剧烈反应。探子回报时提到,她在盛怒中砸碎的茶盏,釉色与南洋客商进贡的毒瓷如出一辙。
苏绣棠在晨光中轻抚金缕锦样本。阳光穿过金线时在粉墙上投下细密光斑,恍若将星河织入了人间。云织送来新制的工艺图谱,某页夹着的干海棠花瓣上,用金粉写着赵府与南洋往来的暗码。
当第一批特许经营契约用金线绣在鲛绡上时,湖州商会的铜印恰好盖住某个珊瑚状标记。阿青在清点原料时注意到,老金匠特制的熔金坩埚内壁,刻着与太师府密室相同的西域符文。
蝉鸣最盛的午后,金线工坊的梁柱突然发出轻响。众人抬头时,看见有金丝在椽木间自然结成如意纹——那是老金匠按古法设计的通风系统,在特定温度下会显现吉兆。苏绣棠执起新织的金缕锦对光细看,经纬间隐约可见二字的水纹,正是官府认证的暗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