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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空荡,青石板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泛着湿漉漉的微光,那是夜露凝结的水汽,被偶尔路过的更夫灯笼一照,就像无数只半睁半闭的眼睛。打更的梆子声从城南传到城北,三慢两快,声音空洞地在街巷间回荡,撞上两侧紧闭的店铺门板,又折回来,渐渐消散在浓稠的夜色里。更夫佝偻的身影提着灯笼走过,灯罩里的烛火在风里明明灭灭,将他自己的影子投在地上,拉得忽长忽短,像个蹒跚的鬼魂。

可暗处并不安静。

抱朴别院的指挥室里,牛油大烛燃了一夜,烛泪在黄铜烛台上堆成扭曲的山峦形状,烛焰跳动着,将满墙地图上那些朱笔画出的圈点映得忽明忽暗。空气里弥漫着墨汁、汗水和蜡烛燃烧混合的气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躁——那是太多人挤在狭小空间里,太久没有睡眠,呼吸交错产生的浊气。

苏绣棠站在长案前,绯色官服外罩了一件轻甲,甲片是特制的锁子甲,细密的铁环相互勾连,在烛光下流转着暗沉的乌金色。她一夜未眠,眼底有淡淡的青影,可眼神清明锐利,像两柄刚刚淬过火的匕首。腰间佩着钦差金印的紫檀木匣,匣面在烛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她的手指按在地图上一处标注着“三号码头”的位置,指尖下的墨迹还湿润着,是半个时辰前才添上的。

长案对面站着六名军官。

他们都穿着墨色战袍,外罩皮甲,腰佩长刀,头盔夹在腋下,露出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六个人站得笔直,呼吸却都有些急促——这是大战前的紧张,像弓弦拉满到极致时那种细微的颤抖。

“丑时正,六路齐发。”苏绣棠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指挥室里清晰得让每个人心头一凛,“东路攻莲花巷宅院,西路取白莲渡货栈,南路围城西米仓,北路封灵隐寺后山,中路主攻三号码头仓库,水路堵运河闸口。”

她的指尖在地图上依次点过,每个被点到的位置都有一名军官挺直脊背。

“丑时三刻前完成合围,寅时初刻同时进攻。”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六张紧绷的脸,“记住,要活口。尤其是各处的香主、账房、护卫头目,这些人知道的最多。普通教众若投降,可留性命。”

“遵命!”六人齐声应道,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闷雷在室内滚过。

苏绣棠从案上拿起六枚令旗,依次分发给六人。令旗是特制的,旗面杏黄,边缘绣着黑色云纹,旗杆是打磨光滑的竹竿,握在手里微凉。

“寅时三刻,无论战果如何,都必须撤回。”她顿了顿,“若遇毒烟、机关,不可强攻,立即后撤,等云医官配出解药再作打算。”

军官们领命退出,脚步声在回廊里迅速远去,很快被夜色吞没。指挥室里只剩下苏绣棠和谢知遥。谢知遥站在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身上全副戎装,肩甲、胸甲、护臂一应俱全,腰间的统帅令旗用锦囊装着,鼓鼓囊囊的。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问:

“李文昌会选哪条路?”

“水路。”苏绣棠走到他身侧,一同望向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远处西湖方向有零星灯火,是夜泊的画舫,灯火在湖面上投出细碎的金色倒影,随波晃动,“他是老狐狸,知道陆路已布下天罗地网。只有水路,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借着湖面晨雾的掩护,才有一线生机。”

“所以他一定会去三号码头。”

“一定会。”

两人沉默下来,听着窗外更夫渐行渐远的梆子声。四更天了。

莲花巷宅院外,二十名精锐弓弩手伏在对面屋顶的阴影里。

弓弩是特制的连弩,弩臂用精铁打造,弩弦是浸过桐油的牛筋,拉开时需要两人合力。弩箭的箭簇在夜色里泛着幽蓝的光——那是淬了麻药的箭,不会致命,却能让人在几息内浑身麻痹。弓弩手们屏住呼吸,眼睛盯着宅院那扇黑色木门,手指搭在弩机上,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丑时正的更声从远处传来。

几乎在更声落下的瞬间,宅院门开了。不是被人推开,是从里面被撞开的。三个黑影冲出来,都穿着夜行衣,蒙面,手中持刀,刀身在月光下一闪而过,寒光凛冽。他们冲出的方向不是巷口,而是巷子深处那堵死墙——墙根下堆着的破竹筐被一脚踢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放!”

屋顶的指挥军官低喝。

二十支弩箭破空,尖啸声撕裂夜色。三个黑影中两人中箭,闷哼倒地,身体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第三人反应极快,在弩箭射出的瞬间已扑向洞口,箭簇擦着他肩头掠过,划破衣料,带出一串血珠。他滚入洞口,洞口随即从里面被什么东西堵上了。

“追!”

军官率先跃下屋顶,士兵们紧随其后。可等他们冲到洞口前,却发现洞口被一块厚重的青石板从里面封死,石板边缘与墙壁严丝合缝,用力推纹丝不动。

“炸药!”军官厉喝。

士兵从背囊中取出特制的小型炸药包,塞进石板与墙壁的缝隙,点燃引信。引信燃烧的滋滋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三息之后——

轰!

巨响震得整条巷子都在颤抖,两侧墙头的碎瓦簌簌落下。青石板被炸得四分五裂,露出后面黑黢黢的洞口,有冷风从洞里吹出来,带着泥土和霉味。

军官正要带人冲入,洞里突然涌出大股浓烟。烟是淡紫色的,在夜色里几乎看不见颜色,可气味刺鼻,像腐烂的桂花混着硫磺,吸入口鼻的瞬间,最前面的几名士兵就剧烈咳嗽起来,眼睛刺痛,泪水涌出,视线迅速模糊。

“退!闭气!”

士兵们踉跄后退,可浓烟扩散得极快,转眼就笼罩了半条巷子。咳嗽声、喘息声、摔倒的闷响混成一片。军官强忍着眼睛的灼痛,嘶声下令:“撤!撤出巷子!”

同样的场景在城西米仓、白莲渡货栈、灵隐寺后山同时上演。

每个据点都有地下通道,每个通道口被攻破时都会涌出毒烟。烟的颜色各异——淡紫、墨绿、灰白,可效果相同:让人瞬间失去战力,咳嗽、流泪、呼吸困难,严重的甚至昏迷倒地。进攻的士兵们措手不及,伤亡迅速增加。

抱朴别院的医帐里,灯火通明。

云织和十余名医官忙得脚不沾地。不断有中毒的士兵被抬进来,症状轻重不一,轻者咳嗽流泪,重者面色紫绀,呼吸微弱。医帐里弥漫着草药熬煮的苦涩气味,混合着伤者身上的血腥和汗臭,空气混浊得让人窒息。

云织俯身查看一名刚抬进来的士兵。士兵很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可此刻面色青紫,嘴唇发黑,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嘶鸣声,每一次呼吸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

“肺被灼伤了。”她低声说,手指快速解开士兵的衣襟,露出胸膛。皮肤上有大片红斑,像被火燎过,“是‘紫瘴’,用紫堇花、硫磺、硝石混合制成,遇空气即燃,烟雾剧毒,吸入会灼伤肺腑。”

她起身走到药柜前,拉开一个个抽屉,取出药材:金银花、连翘、薄荷、甘草...手指在药材间快速移动,每样抓取适量,放入药臼中捣碎。药杵撞击臼底的声响急促而有节奏,像某种古老的战鼓。

“三碗水煎成一碗。”她将捣碎的药材交给助手,声音嘶哑却稳,“快。”

助手接过药材,跑到帐外临时搭起的灶台前。灶上七八个药罐同时冒着白汽,药汁沸腾的咕嘟声此起彼伏,药气蒸腾,在黎明前的夜色里凝成一片淡白色的雾。

这时,又一名士兵被抬进来。这名士兵没有中毒,是刀伤,胸口被划开一道半尺长的口子,皮肉外翻,鲜血汩汩涌出,将身下的担架染红了一大片。抬担架的士兵满脸是泪,声音带着哭腔:“云医官,救救他...他是我弟弟...”

云织没有时间安慰,她扑到担架前,用剪刀剪开伤者染血的衣襟,露出伤口。伤口很深,隐约能看见肋骨的白茬。她取过针线——线是特制的羊肠线,针是弯针,在烛火上灼烧消毒,然后开始缝合。

针尖刺入皮肉的细微声响,线穿过皮肉时那种滞涩的摩擦声,伤者因剧痛而发出的压抑呻吟...这些声音混在一起,与帐外药罐沸腾的咕嘟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声交织,构成了这个黎明前最真实的乐章。

云织的手很稳,一针,一线,伤口在她的针下渐渐合拢。汗水从她额角滑落,滴在伤者染血的胸膛上,很快被血水稀释,消失不见。她的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眼睛专注地盯着伤口,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一道伤口,和手中这枚小小的弯针。

缝完最后一针,她剪断线头,敷上金疮药,用干净的棉布包扎。做完这一切,她才直起身,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看向那名哭泣的士兵:

“血止住了,能不能活,看今夜。”

士兵跪倒在地,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云织没有扶他,转身走向下一个伤者。医帐里还有十几个人等着她救命,她没有时间安慰,也没有时间感动。

帐外,天色开始泛白。

三号码头仓库的地下密室里,李文昌听着头顶传来的隐约厮杀声,脸色铁青。

他身上的白袍已换成了普通的靛蓝短打,头发用布巾包起,脸上抹了灰,打扮得像个码头苦力。可那双眼睛里透出的阴鸷和狠厉,却与这身打扮格格不入。密室里还有七八个人,都是他的心腹,个个面色惶急,手中紧紧握着兵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先生,东路、西路、南路...都失联了。”一个瘦高的汉子低声说,声音发颤,“官兵这次是铁了心要一网打尽。”

李文昌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墙边的木架前,推开木架,露出后面一道暗门。暗门里是一条向下的石阶,石阶尽头隐约能听到水声——那是运河的支流,穿过地下,直通钱塘江。

“走。”他只说了一个字。

众人鱼贯而入。暗门在身后合拢,密室里重归黑暗,只有地上散落的几件杂物,和一盏尚未熄灭的油灯,灯焰在门关上的瞬间剧烈跳动了几下,终于熄灭。

石阶很陡,两侧墙壁湿滑,长满了滑腻的苔藓。水声越来越近,空气里的潮湿水汽也越来越重,混杂着淤泥的腥味和木头腐烂的酸臭。走了约莫百级,前方出现微光——是一盏挂在石壁上的油灯,灯下停着一艘小船。

船不大,仅容五六人,船身涂着黑漆,在昏黄的灯光下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船头站着一名船夫,蓑衣斗笠,看不清面容,见他们下来,只是微微点头。

李文昌率先上船,其他人紧随其后。船夫撑开竹篙,船身轻轻一晃,滑入黑暗的水道。水道很窄,两侧石壁几乎擦着船舷,顶上不时有钟乳石垂下,船经过时要弯腰避让。水色深黑,水面浮着油污和杂物,船篙撑入水中时,会带起一股更浓的腥臭味。

船在黑暗里行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光亮。不是灯光,是月光——水道尽头连接着运河,月光从敞开的出口洒进来,在水面铺成一片碎银。

出口外就是运河闸口。

这是杭州城最重要的水门之一,闸口宽约三丈,两侧是青石砌成的堤岸,岸上建有了望塔和兵营。平日里这里有士兵驻守,查验过往船只,可今夜——今夜这里静悄悄的,了望塔没有灯火,兵营也漆黑一片,只有月光冷冷地照着水面,照着那两扇半开的闸门。

李文昌的瞳孔微微收缩。

太安静了。安静得不正常。

“停。”他低声说。

船在距离出口还有十余丈的地方停下,船身轻轻晃动,撞在水道石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声音在水道里回荡,传出很远,又渐渐消散。

出口外依旧安静。

只有风吹过水面的细微哗啦声,远处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还有更远处、杭州城里隐约的厮杀声——那些声音飘过夜空,飘过水面,传到水道里时已变得模糊不清,像隔着一层厚布。

李文昌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个硬物——那是一枚铜哨,与之前用过的那枚不同,这枚哨身刻着九朵莲花,九莲环绕,是白莲组织最高等级的传讯工具。

“先生,怎么办?”瘦高汉子低声问,声音里压不住的惶恐。

李文昌没有回答。他盯着出口那片月光照耀的水面,盯着那两扇半开的闸门,盯着闸门外更广阔的运河河面。河面上有薄雾,雾很淡,被月光照得半透明,像一层轻纱笼在水上。雾里有船的影子,不止一艘,而是七八艘,静静地泊在河心,没有灯火,没有声息,像一群等待猎物的水怪。

他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冷笑。

“点火。”他说。

瘦高汉子一愣:“先生?”

“把船尾那桶火药点了。”李文昌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然后,跳水。”

船尾确实有一个木桶,桶身用油布包裹得严实,里面装着二十斤火药,是备着万一用的。瘦高汉子的脸色瞬间惨白,可看着李文昌那双冷得像冰的眼睛,他不敢违抗,颤抖着摸出火折子,吹亮,凑向引信。

引信嗤嗤燃烧起来,火星在黑暗里划出一道细长的红线。

“跳!”

李文昌率先跃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他闭气,奋力向下游潜去。身后传来其他几人落水的扑通声,然后,一声巨响——

轰!

火光撕裂黑暗,气浪在水面炸开巨大的水花,破碎的木屑和船体碎片四散飞溅,打在两侧石壁上,噼啪作响。燃烧的船体残骸堵住了水道出口,火光熊熊,将整个水道映得一片通明。

几乎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闸门外那些静泊的船只动了。

八艘快船如离弦之箭射向水道出口,船头架着强弩,弩箭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船上的士兵不是杭州驻军,是谢知遥从京城带来的精锐,个个身着皮甲,手持盾牌,眼神锐利如鹰。

为首的船上,苏绣棠立在船头。她已脱去官服,换了一身墨色劲装,外罩轻甲,长发用布带束起,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火光映在她眼里,跳动着,像两簇冰冷的火焰。

她的目光扫过燃烧的船骸,扫过翻涌的水面,最后落在水道深处那片黑暗中。水很浑,爆炸搅起了河底的淤泥,加上船骸燃烧的浓烟,能见度很低。可她看见了几道水痕,从爆炸中心向不同方向扩散——那是人潜水逃走时留下的痕迹。

“分四队,上下游各两队,搜。”她的声音冷得像这五月的河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快船应声散开,如四把利刃劈开水面,向上下游疾驰而去。船上的士兵举起特制的网兜——网兜用浸过桐油的麻绳编织,网眼细密,网上缀着铁钩,钩尖淬了麻药,一旦被钩住,越挣扎钩得越深。

苏绣棠所在的船向下游搜去。船速很快,船桨划破水面,发出有节奏的哗啦声。士兵们举着火把,火光在水面上摇曳,照出一圈圈晃动的光斑。河风很大,吹得火把火焰猎猎作响,也吹散了部分烟雾,能见度渐渐好转。

忽然,左前方水面冒出一串气泡。

很轻微,可在寂静的河面上格外清晰。苏绣棠抬手,船速骤减,几乎悄无声息地滑向那片水域。士兵们屏住呼吸,手中的网兜蓄势待发。

水面破开,一个人头冒出来——是那个瘦高汉子。他显然已到极限,大口喘着气,眼睛被烟熏得红肿,脸上满是水渍和黑灰。他刚换了一口气,想继续下潜,一张大网已当头罩下。

网兜收紧,铁钩刺入皮肉,汉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水中剧烈挣扎,可越挣扎钩得越深,鲜血迅速染红了周围的水面。两名士兵合力将他拖上船,他还在挣扎,直到一名士兵用刀柄在他后颈重重一击,他才软倒下去,不动了。

苏绣棠没有看被擒的汉子,她的目光依旧盯着水面。还有人在水下,而且不止一个。

就在这时,右后方传来惊呼:“有船!向我们冲过来了!”

苏绣棠猛地转头。只见下游方向,一艘中型货船正全速向这边冲来。船帆已升起,吃满了风,船速极快,船头劈开水面,掀起两道白色的浪墙。更让人心惊的是,船头上站着一个人——李文昌。

他已换了一身干衣服,头发重新梳理过,甚至还戴上了一顶儒巾,在夜风中衣袂飘飘,看起来竟有几分儒雅。可他的手中举着一支火把,火把的光照着他脸上那抹疯狂的笑意,笑得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

“苏姑娘!”他高声喊,声音在河面上传得很远,“来送老夫一程?”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火把已掷向船舱。船舱里堆满了木桶,火把落下的瞬间,火焰腾起,迅速蔓延。那不是普通火焰,是幽蓝色的,燃烧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显然是浸了猛火油。

货船变成了一艘火船,依旧全速向前冲来,目标正是苏绣棠所在的快船。

“转舵!避让!”船上的军官嘶声下令。

快船紧急转向,可货船速度太快,距离又近,眼看就要撞上。就在这时,另一艘快船从斜刺里冲出来,船头直直撞向火船的侧舷——是谢知遥的船。

两船相撞的巨响震耳欲聋。木屑纷飞,火焰四溅,火船被撞得偏离方向,擦着苏绣棠的船身掠过,船上的火焰几乎舔到她的衣角。热浪扑面而来,灼得皮肤生疼。

谢知遥在撞击的瞬间已跃上船头,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如练,直刺李文昌。李文昌侧身避过,手中多了一柄短刀,刀身细长,在火光里泛着诡异的紫光——显然是淬了剧毒。

两人在燃烧的船头上战成一团。火势越来越大,热浪滚滚,黑烟弥漫,能见度越来越低。船身在火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不时有燃烧的木板坠落,砸在水面上,溅起带着火焰的水花。

苏绣棠的船已调过头来,可火势太大,无法靠近。她站在船头,死死盯着那片火光,手指紧紧抓住船舷,木刺扎进掌心,却浑然不觉。

火焰中,谢知遥的剑终于刺中李文昌肩头。李文昌闷哼一声,短刀脱手,身体踉跄后退,脚下一滑,从船头坠入水中。谢知遥正要追,船身突然剧烈倾斜——主桅杆被烧断了,带着熊熊火焰轰然倒下。

他纵身后跃,落在苏绣棠的船上。刚落稳,就听身后传来更大的爆炸声——火船上的火药被引爆了。

气浪如实质的墙拍来,谢知遥想都没想,转身将苏绣棠护在怀中,用背脊挡住气浪。炽热的气流裹挟着碎木和火星砸在他背上,皮甲被撕裂,灼痛如千万根针同时刺入。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血丝,却依旧死死护着怀中的人。

阿青在另一艘船上,在爆炸的瞬间已跃入水中。他水性极好,像一条鱼般潜向李文昌落水的位置。水很浑,能见度极低,他全靠感觉摸索。忽然,他的手触到一片衣角,用力一拽——正是李文昌。

李文昌肩头中剑,失血不少,已有些昏沉,被阿青拖出水面时还在挣扎。阿青一拳砸在他后颈,力道控制得刚好,让他昏迷却不致命,然后拖着他游向最近的船。

火船在爆炸后缓缓下沉,火焰逐渐被河水吞没,只剩下零星的火苗在水面漂浮,像无数只垂死的萤火虫。黑烟升腾,在黎明前的天空拖出一道丑陋的痕迹。

东方天际,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

晨光很淡,是那种近乎苍白的灰蓝色,却固执地推开夜色,一寸寸染亮天空。运河水面上的薄雾在晨光里渐渐散去,露出浑浊的河水,水面上漂浮着船骸、碎木、还有几具尸体,随波起伏。

苏绣棠扶着谢知遥在船头坐下。他背上的伤不轻,皮甲被烧穿,底下的皮肉一片焦黑,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骨头。云织已从另一艘船过来,正紧急处理伤口,清洗、上药、包扎,动作快而稳,可额角的汗水显示她的紧张。

谢知遥脸色苍白,嘴唇因失血而发干,可眼睛还睁着,目光落在苏绣棠脸上,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伤口,倒吸一口冷气。

“下次...”苏绣棠开口,声音有些哑,“别这样。”

谢知遥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他的手很凉,掌心有汗,可握得很紧。

阿青将昏迷的李文昌拖上船,扔在甲板上。李文昌肩头的剑伤还在渗血,染红了半身衣服,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可还活着。

一名士兵从李文昌身上搜出一个油布包裹,双手呈给苏绣棠。包裹不大,却沉甸甸的,打开,里面是两本册子。一本是名册,厚厚的一叠,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名字后面标注着官职、住址、入教时间,涉及十三省,官员、商贾、江湖人士,足有上千人。另一本是账册,记录着白莲组织近十年的资金往来,数额巨大,而最大的几笔汇款,收款方都标注着两个字:

“东海”。

晨光越来越亮,将运河两岸的柳树、屋舍、远处的城门楼子都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边。杭州城渐渐苏醒,远处传来鸡鸣声,一声接一声,清脆地划破晨空。

可运河上的众人知道,这场战斗虽然结束了,可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苏绣棠合上册子,望向东方完全跃出地平线的朝阳。阳光刺眼,她眯了眯眼,将册子紧紧握在手中。纸页边缘锋利,割着掌心,微微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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