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郡主府的菊园里,各色名菊在秋阳下舒展着花瓣。水榭四面的竹帘半卷,露出远处假山流泉的景致。锦棠随着谢知遥穿过曲廊,月白直裰的青纱比甲在行走间泛起涟漪般的微光。
安阳郡主端坐在主位,石榴红宫装上的金线在日光下流光溢彩。九鸾衔珠冠垂下的珠珞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这位便是谢小侯爷提过的锦棠公子?她的声音清越,目光在锦棠袖口的暗纹上停留片刻。
赵清漪坐在郡主下首,淡紫襦裙上的兰花纹样精致非常。珍珠步摇在她转头时微微颤动,与腕间一枚青玉佩饰相映成趣。那玉佩的纹路让锦棠心头微震——与当年作为呈堂的玉佩几乎一模一样。
茶道大家焚香净手,素白禅衣在秋风里飘然若仙。他执起茶匙的手法独特,正是失传的九转煎茶法。锦棠注意到他在第三次注水时手腕的弧度与苏家古籍记载略有差异,不觉微微倾身。
公子也懂茶道?茶道大家忽然抬眼,目光澄澈如秋水。
略知一二。锦棠欠身,只是觉得先生第三次注水的手法格外精妙。
赵清漪轻笑一声:既如此,不如以菊为题赋诗助兴?她指尖轻抚案前白菊,目光却落在锦棠身上。
在下不过一介商贾,不敢在诸位才女面前班门弄斧。锦棠执起茶盏,氤氲水汽模糊了她清秀的侧脸,倒是觉得这茶香与菊韵相得益彰,已是极好的诗了。
安阳郡主闻言颔首:锦棠公子倒是坦诚。
茶过三巡,众人移步赏菊。锦棠借与赵清漪讨论菊品种类的机会,目光再次掠过那枚玉佩。赵小姐这枚古玉质地温润,想必是家传至宝?
赵清漪指尖下意识抚上玉佩,神色微凝:确是家传。她突然起身时碰翻茶盏,滚烫的茶水直扑锦棠衣襟。
谢知遥及时侧身挡住,墨色衣袖顿时洇湿一片。无妨。他淡淡扫了赵清漪一眼,转向郡主,可否借偏殿更衣?
安阳郡主微微蹙眉,吩咐侍女引路。
茶会散时,夕阳已将菊园染成金红色。安阳郡主特意留住锦棠:下月赏菊宴,还请公子务必前来。她指尖轻抚衣袖上的缠枝莲纹,听闻江南绣艺精妙,不知可否为本宫定制几方绣屏?
茶道大家临行赠予锦棠一卷茶经,素白封面上无一字。待回到马车中展开,一页泛黄的图纸从书页间飘落——正是苏家旧宅的布局图,连后园那株老梅的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赵小姐今日之举,不似偶然。谢知遥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低沉。
锦棠指尖轻抚图纸上梅林的标记,那里曾是她幼时埋下时光锦囊的地方。车窗外,太师府的灯笼在渐浓的夜色中次第亮起,如同暗夜里窥视的眼睛。
城南小院的书房里,阿青已备好纸墨。锦棠将茶会所见细细道来,特别提到赵清漪那枚玉佩的细节。
太师府...阿青在京城势力图上画下一个标记,明日我去查那枚玉佩的来历。
秋月渐上中天,清辉洒满庭院。锦棠将茶经小心收好,书页间淡淡的墨香让她想起父亲书房的味道。那页图纸被她临摹了三份,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
更鼓声从远处传来,三更天了。京城沉睡在秋夜的静谧中,唯有太师府的方向还隐约传来丝竹之声。锦棠吹熄烛火,月光将她的身影投在窗纸上,与院中摇曳的竹影交织成一幅朦胧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