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当行门前的铜铃在寒风中响得急促,老朝奉的水晶眼镜链缠住了账册铜扣。苏绣棠的灰鼠皮斗篷扫过门槛时,他正用麂皮擦拭一套赤金头面,其中一支凤簪的断口处还沾着暗红朱砂——正是苏家女眷在年节时特用的胭脂色。
“这玉倒是前朝宫里的制式。”老朝奉的指尖在古玉璜上停顿,眼角余光瞥向里间半开的铁柜。柜中某本典当记录露出的页角,隐约可见太师府的貔貅水印。当苏绣棠佯装讨价还价时,老朝奉突然用指甲在柜台划下三道浅痕——这是典当行警示危险交易的暗号。
阿青在城北别院外扮作风水先生,罗盘指针在靠近西墙时剧烈摇摆。产业经纪人的翡翠戒指在雪光下泛着幽绿,他递来的地契上特意标注了某处暗室:“原主人修这地窖时,用了南洋运来的磁石。”
谢知遥的玄狐大氅在书房展开时,带进了檐下冰凌的寒气。他铺开的官署档案显示,太师府名下的三处别院都在同一天过了户,买主是不同商号,契约见证人却都是同一个胡商。
子时的旧货市场只有几盏气死风灯在摇晃。太师府管家的青缎靴踩过结冰的污水洼,身后伙计抬着的木箱散发出霉纸与硝石混合的气味。当番邦商人掀开箱盖时,阿青从屋顶裂缝看见几卷靛蓝色封皮——正是刑部存档特用的纸料。
巡夜官兵的灯笼突然照亮巷口,番邦商人慌张合箱时震落了数页文书。其中一页飘进水缸裂缝,阿青潜水捞取时指尖触到熟悉的纹路——那是父亲书房专用笺纸的暗纹。文书上记录的“腊月二十三收受银票”,正是苏家被抄前七日。
太师府的追兵在破晓时分包围了典当行。老朝奉颤巍巍地交出仿造的账册,册中某页用隐形药水记载着真正的交易记录。当官兵搜查到地窖时,苏绣棠正在清点当物,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支断口凤簪——簪身中空的夹层里,藏着半张军械图纸。
产业经纪人在午时突然到访锦棠别院,锦袍下摆沾着马厩的草料。他送来的谢礼匣子底层,藏着太师府账房常去的赌场位置图。图中标注的某个雅间,正是三日前番邦商人落脚之处。
云织的飞鸽在暮色中穿过风雪,鸽腿上绑着的丝绢写着江南查到的线索:太师府在沿海购置的十艘海船,船身都特制了夹层。其中一艘的维修记录显示,它曾在苏家案发前夜秘密停靠过津门港。
当夜,阿青潜入赌场账房。在算盘珠子的暗格里,找到几页被油污浸染的流水账。某笔标注“修缮费”的支出后头,跟着的银两数目恰好与文书记载的贿金吻合。
风雪又急了起来,苏绣棠在灯下拼合证据。断裂的凤簪在烛火映照下,在墙上投出完整的飞凤轮廓——那正是母亲嫁妆清单上遗失的首饰图样。窗外更夫敲响三更时,她将新得的文书残片浸入特制药水,渐渐显影的印章显示着某个皇子的私库标记。
黎明前最暗的时刻,典当行老朝奉悄悄塞来一张当票存根。票面记载的典当日期,正是父亲当年入狱前三天。当物栏里“紫檀嵌螺钿匣”的字样,让她突然想起——那匣子暗格里的密账,或许至今还藏在太师府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