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封住了锦棠别院的朱门,书房窗棂上凝结的冰花将晨光折射成七彩。苏绣棠的白狐裘滑落在青砖地,她指尖的银簪正划过密信上斑驳的墨迹。这些用璇玑密码写就的文书取自太师府密室,第三行某个反复出现的星象符号让她蹙起眉头——那本该对应《周髀算经》的推演法则,此刻却与典籍记载全然相悖。
谢知遥的玄狐大氅携着风雪卷入室内,他展开的京城堪舆图某处标注着老翰林宅邸。当阿青踏着齐膝深雪叩响那扇榆木门时,门缝里先递出块温热的罗盘,磁针正指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老翰林的儒袍袖口磨出了毛边,他枯瘦的手指在密信上移动时,腕骨突出的手腕微微发颤。这是用《璇玑图》改制的密码。他蘸着茶水在案上画出八十一宫格,需配合武德年间的《玉台新咏》抄本解码。
茶楼的琴声在酉时突然换了调式,《广陵散》的段落里夹着三处变音。阿青循着琴音找到城隍庙的祭坛,香炉灰里埋着用油布包裹的诗集。他离开时瞥见太师府护卫的腰刀正挑开附近书铺的门帘。
解码过程在子夜有了突破。当《玉台新咏》的特定诗行与密信排列对应时,显影药水下的字迹透出紫光。某页记载的段落旁,标注着羽林卫换防的时辰;提及江南蚕事处,则对应着漕运兵械的暗号。
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别院外墙响起急促的叩门声。苏绣棠将译稿塞进地砖夹层,那处暗格还是按苏家老宅书房样式所造。当太师府护卫举着火把闯进书房时,她正临摹着《雪溪图》,画中樵夫担柴的扁担角度,恰与刚破译的密信里兵器运送路线重合。
老翰林在次日清晨不告而别,案几上留着的松烟墨还带着余温。谢知遥派去的暗卫回报,老人宅院的书架后藏着条密道,出口处拾到的玉带钩刻着某位皇子的徽记。
茶楼琴师在午后送来新茶,茶罐底层的锡纸裹着半页残谱。苏绣棠对照刚破译的密信,发现琴谱某段减字谱竟与边关驿站的分布完全吻合。当阿青循着线索查到城西驿站时,正遇太师府管家在销毁几箱文书。
大雪初停的黄昏,完整的密信译文在谢府暗室铺开。春猎政变的细节令人心惊——太师计划用特制的迷香控制禁军,假借藩王进贡的名义运入宫闱。而江南织造业的破坏方案更为阴毒,竟是要在贡锦中混入疫病患者衣物制成的丝线。
苏绣棠将译文与先前证据并排放置,铁皮箱里的虎符拓印恰好能补全密信缺失的兵符调动记录。窗外忽有信鸽掠过,鸽翅振落的雪屑在窗纸上拼出模糊的海棠形状——那是云织从江南发来的预警信号。
当夜,琴师在茶楼弹彻《梅花三弄》。曲终时他焚毁古琴,琴腹中飘出的灰烬里带着金粉,那是解码诗集中特制的防伪标记。阿青在收拾书房时发现,老翰林用过的茶盏底沾着西域曼陀罗花粉——正是密信中所载迷香的主要成分。
月出东山时,苏绣棠将新证据封入紫檀匣。匣盖暗藏的机括转动时,发出与太师府密室石门相似的轻响。她望向皇城方向的目光如雪刃寒光,映照着案上破译的密信最后那句:待海棠开时,尽换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