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码头的喧哗,是另一种质地。
不同于江南码头的市井鲜活,也不同于运河沿线那些大小镇甸的忙乱混杂,这里的喧哗里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秩序感,像一张被无形的手精心梳理过的网,每一声吆喝、每一道水波、每一面帆影,都在某个既定的轨道上运行,嘈杂却不混乱,拥挤却有条不紊。
码头依着北运河的东岸而建,青石垒砌的驳岸笔直宽阔,被无数船只的缆绳磨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凹痕。水面泊满了各式各样的船只——吃水极深的漕船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甲板上堆着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货包;小巧灵活的客船穿梭其间,船头站着焦急张望的旅人;几艘挂着水师旗号的巡逻船在航道边缘缓缓巡弋,船头兵士的甲胄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更远处,还能看到几艘明显带有异域风格的商船,高高的桅杆上挂着色彩斑斓的旗帜,在河风中猎猎作响。
岸上,人潮如织。脚夫们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汗水涔涔,喊着整齐的号子,扛着沉重的麻包、木箱,在跳板与货栈之间形成一道道流动的黑色溪流。税吏坐在凉棚下的桌案后,拨拉着算盘,声音又尖又利。商贾们或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或急匆匆奔向某处货栈,手里攥着厚厚的账本。更有许多看似闲散、眼神却异常锐利的人在人群中逡巡,那是各家的护卫、眼线,或是京城各衙门派来打探消息的胥吏。
空气里弥漫着复杂的味道——河水淡淡的腥气,货物散发的皮革、药材、香料、腌货混合的奇异气息,汗水蒸腾的咸味,还有远处街市飘来的食物香气和车马扬起的尘土味。所有这些味道搅在一起,沉甸甸的,热烘烘的,扑面而来,瞬间将人裹挟进这帝都门户特有的、喧嚣而压抑的氛围里。
官船缓缓靠向专供官船停泊的码头区域。
这里的船只明显少了许多,也安静了不少。青石铺就的码头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旁边还有几座供官员临时休憩的凉亭。几名穿着低级官服的小吏早已候在岸边,见钦差旌节,连忙躬身相迎。
苏绣棠站在主船船舷边,望着眼前这片陌生而宏大的景象,心中并无多少抵达终点的松快,反而像有一根弦,绷得更紧了些。
她已换下了旅途中的常服,为掩人耳目,特意穿了一身秋香色遍地缠枝莲纹的杭绸褙子,褙子颜色稳重,纹样却不失精致,下系着月白色的素罗裙,裙摆随着河风微微拂动。头发挽了一个简单的随云髻,髻上斜插一支点翠蝴蝶簪,蝴蝶的翅膀薄如蝉翼,在阳光下闪着幽蓝与翠绿交织的流光。这身打扮,既有商贾之家出身的贵气,又不会过于招摇,符合她此刻需要扮演的、即将入京“寻亲投靠”的远方表亲身份。
谢知遥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穿着一身宝蓝色暗云纹直缀,玉带束腰,外罩一件同色的半臂,做足了随行兄长或是管事家公子的派头。只是他身形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即便刻意收敛,那份自沙场与侯门浸润出的气度,依旧难以完全遮掩。他的手随意搭在船舷上,指节分明,掌心有薄茧,看似闲适,实则身体微微侧向苏绣棠,将码头方向可能袭来的威胁角度都纳入了余光之中。
跳板已经搭好,随行的护卫先一步下船,在码头两侧排开,隔开无关人等。
苏绣棠提起裙摆,正要举步。
就在这时,码头前方那如织的人流,忽然起了些许不寻常的波动。
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推开了水面,人群自然地、却又带着几分敬畏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了一条不算宽敞、但足够通畅的通道。
七八个穿着寻常青灰色布衣、腰间却都系着统一黑色腰带、脚下步履沉稳无声的汉子,从人群分开的通道中快步走来。他们的动作并不张扬,甚至没有刻意呼喝,只是眼神平静地扫过前方,所过之处,无论是扛货的脚夫、吆喝的商贩、还是等待验关的旅客,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噤了声。
在这七八个精干护卫的簇拥下,一位年轻公子缓步而来。
公子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团龙暗纹常服,那团龙纹绣得极其隐蔽,只在光线掠过衣料时,才会显出一鳞半爪的威仪。头戴一顶羊脂白玉小冠,冠簪是一根素净的碧玉簪子。腰间系着黄玉带钩,钩头雕成简约的螭龙形状。他身量修长,面容清俊,肤色是久居室内的白皙,眉眼疏朗,鼻梁挺直,嘴角天然带着一丝温和的弧度,乍一看去,气质温文,颇有几分书香门第蕴养出的儒雅。
可若细看,便能察觉他眼底深处,并非全然是书卷气的平和。那目光沉静如古井,井水无波,却深不见底,偶尔有锐利的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像藏在锦缎下的薄刃。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走在被护卫清出的通道里,姿态从容,仿佛早已习惯了被人注目,也习惯了掌控身周的秩序。
他的目光,原本是随意扫视着码头上的船只和人群,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温和的审视。
然后,那目光落到了刚刚走下跳板、正站在码头青石地上的苏绣棠身上。
瞬间,那温文平静的目光,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骤然起了波澜。
惊愕,难以置信,随即是某种深藏的、被骤然勾起的记忆带来的震动,最后沉淀为一种复杂难辨的、混合着惊喜与探究的灼热。
他的脚步,倏地顿住了。
身后半步的护卫首领立刻察觉,也停下脚步,警惕地扫视四周,手已按上了腰间的刀柄。
苏绣棠也在那一刹那,看清了来人的脸。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以更疯狂的速度擂动起来,咚咚咚,撞得耳膜生疼,几乎要冲破胸腔。
这张脸……
褪去了少年时的稚嫩青涩,轮廓更加分明,气质也从当年的温和腼腆,沉淀为如今的内敛持重。可那眉眼,那鼻梁,那微微上翘的唇角……
是她记忆中,许多年前,那个在御花园的杏花树下,曾怯生生递给她一块松子糖、又飞快跑开的腼腆少年。
五皇子,赵珩。
当今天子的第五子,敏妃所出,封号“宁”,人称宁王殿下。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巧合?还是……
无数的念头在苏绣棠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惊涛骇浪,面上却只余一片因为猝不及防而显出的、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怔忡。她的脚步也停住了,站在原地,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位排众而出的华服公子,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和那灼灼的目光惊住了。
谢知遥在苏绣棠脚步顿住的瞬间,已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挡在了她侧前方半个身位的位置。他的目光与赵珩身后那名护卫首领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了一下,又各自移开,但空气里却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花噼啪炸响。
赵珩似乎完全无视了谢知遥的存在。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只牢牢锁在苏绣棠脸上。那目光里的探究、回忆、惊喜,渐渐沉淀为一种近乎笃定的确认。
他排开身前的护卫,缓步上前,走到距离苏绣棠约莫五六步远的地方停下。这个距离不远不近,既不失礼,又能清晰地交谈。
他微微侧首,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用一种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却又因身份尊贵而自然流露出几分矜持的语气,轻声开口:
“可是……苏家妹妹?”
声音清朗温和,如玉石相击,在周遭码头隐约的嘈杂背景音里,清晰地传入苏绣棠耳中。
苏家妹妹。
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苏绣棠的心口。
多少年了,没人再这样称呼过她。苏家早已成为禁忌,成为尘埃,成为史册上被刻意抹去的一笔污迹。而此刻,这个称呼,从一位当朝皇子口中,如此自然地吐出。
苏绣棠的指尖在袖中骤然收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几乎要涣散的神智猛地清醒过来。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瞬间翻涌的惊涛骇浪,再抬眼时,脸上只剩下属于一个骤然被贵人认出的“寻常女子”该有的惶恐、不安,以及一丝竭力掩饰的、旧事重提的哀戚。
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细微的颤抖:
“民……民女苏氏,见过贵人。不知贵人是……”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报出了“苏氏”这个姓氏,行了一个平民见到贵人该有的礼。
赵珩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颤抖的声线,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随即那了然又被更深的温和所取代。他上前一步,虚虚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此地嘈杂,不是叙旧之所。”他的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却又不显强硬的姿态,“苏妹妹若不嫌弃,请移步一叙。”
他抬手,指向码头不远处一座临河而建、看上去颇为清雅的二层茶楼。茶楼飞檐翘角,挂着“听涛阁”的匾额,在周围林立的货栈和简陋茶棚中,显得格外醒目。
说罢,他不等苏绣棠回应,已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优雅从容,仿佛笃定对方不会,也不能拒绝。
苏绣棠飞快地瞥了谢知遥一眼。
谢知遥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眼神沉静,示意她可随机应变。同时,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赵珩身后的护卫,以及茶楼周围的环境,心中迅速评估着风险。
苏绣棠心念电转。
拒绝?在一位皇子、尤其是可能认出她旧身份的皇子面前,贸然拒绝,只会引来更深的怀疑和探究。
应下?前路未知,祸福难料。
但此刻,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抬起头,对着赵珩,再次屈了屈膝,声音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恭顺:
“贵人相邀,民女不敢推辞。只是……民女与兄长初来乍到,见识浅陋,若有失礼之处,还望贵人海涵。”
她将谢知遥称为“兄长”,既是掩饰,也是提醒。
赵珩的目光这才似乎“第一次”真正落到谢知遥身上,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语气依旧温和:“无妨,请。”
一行人便在赵珩护卫的开道下,离开喧嚣的码头,走向那座清静的“听涛阁”。
茶楼掌柜显然认识赵珩,见他进来,连忙躬身将众人引至二楼最里侧一间临河、视野极佳的雅间。雅间布置得清雅脱俗,临河的窗户敞开着,窗外便是波光粼粼的北运河,河风带着水汽拂入,吹散了夏日的闷热。
赵珩挥了挥手,除了那名护卫首领留在雅间门外,其余护卫都退到了楼下。谢知遥也示意己方的护卫在楼下等候,自己则随苏绣棠一同进了雅间,却并未落座,只是安静地站在苏绣棠身侧稍后的位置,像一个尽职的、沉默的随从。
掌柜亲自奉上香茗和几样精致的茶点,然后躬身退下,轻轻带上了门。
雅间内,一时只剩下三人。
茶香氤氲,是上好的明前龙井,清香扑鼻。
赵珩端起白瓷茶盏,却没有立刻饮,只是用盏盖轻轻撇着浮沫,目光再次落在苏绣棠脸上,这一次,少了些之前的惊喜外露,多了几分沉静的审视与……淡淡的哀戚。
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声在安静的雅间里格外清晰。
“当年苏伯父蒙难……”他开口,声音低沉了些,带着一种真挚的痛惜,“本王闻之,痛心疾首,数日不能安寝。苏伯父为官清正,经商有道,乃国之栋梁,民之福祉。只恨……只恨当时本王年少,身处深宫,无力回天。”
他的目光抬起,深深望进苏绣棠的眼睛,仿佛要透过她此刻强装的平静,看到当年那个家破人亡、仓皇逃命的幼女:
“没想到……苍天有眼,苏妹妹你竟能安然无恙,活生生站在本王面前。实在是……万幸。”
言辞恳切,情真意挚,眼眶甚至微微有些泛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仁厚念旧的皇子,对故人之后发自内心的关怀与庆幸。
可苏绣棠的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不是因为这番话不动人,而是因为……太动人了。
动人得,有些不真实。
她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浓重的悲戚与后怕,眼圈也迅速红了,声音哽咽:
“劳……劳殿下挂心。当年……当年幸得家中忠仆拼死相护,民女才能侥幸……侥幸偷生。这些年,一直隐姓埋名,颠沛流离,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更不敢……提及旧事。今日得遇故人,心中亦是……亦是惶恐多于欣喜。”
她将话题牢牢锁在自己的“侥幸偷生”和“颠沛流离”上,只字不提苏家冤案,更不接赵珩关于“苏伯父”的评价,只是反复强调自己的艰难与恐惧。
赵珩静静听着,没有打断,等她说完,才缓缓放下茶盏,温声道:“苏妹妹不必如此惶恐。既已回京,便是回到了自家地界。往事已矣,来日方长。”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温和,像一位真正关怀晚辈的长兄:
“三日后,母妃在宫中设小宴,邀了几家亲近的闺秀命妇赏荷,叙话家常。苏妹妹若不嫌弃,可愿以本王远房表亲的身份,入宫一叙?”
他看着苏绣棠骤然抬起的、写满惊愕与不安的眼睛,微微一笑,解释道:“宫中旧人或许还能认得妹妹,但自有本王照应,断不会让妹妹难堪。只是想着,妹妹既然回了京,总该……见见故人,也散散心。”
理由冠冕堂皇,关怀无微不至。
可苏绣棠与谢知遥心中,却是同时一凛。
入宫?
以宁王表亲的身份?
这看似是一条通往权力核心、接触当年隐秘的捷径,可又何尝不是一步险棋?宫中耳目众多,认识当年苏家小姐的旧人恐怕也并非没有,一旦身份暴露……
而且,赵珩为何要如此“热心”?
仿佛是看穿了苏绣棠的犹豫与惊疑,赵珩又轻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落在盏中清亮的茶汤上,似是无意地,补充了一句:
“听闻妹妹这些年在江南,将‘锦棠记’经营得风生水起,名动大江南北。去岁进贡的‘山河锦’,连父皇都赞过‘巧夺天工’。这般才干,埋没于市井商贾之间,实在是……可惜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甚至带着赞赏。
可听在苏绣棠耳中,却如同惊雷!
他对她的动向,对“锦棠记”,甚至对贡锦之事,都了如指掌!
这不是偶遇。
这绝不是简单的、念旧的偶遇。
苏绣棠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凉意顺着脊椎,一丝丝爬上来。
她放在膝上的手,握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脸上却努力维持着那种受宠若惊又惶恐不安的神情,甚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
她站起身,对着赵珩,敛衽深深一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与感激:
“殿下厚爱,民女……民女感激不尽,铭感五内。只是……只是初回京城,诸事未定,身份又实在敏感,恐言行不当,为殿下招致非议,连累殿下清誉。不若……不若待民女安顿下来,稍作准备,再……再行向殿下请安,可好?”
她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将决定权似乎交还给了对方,又为自己留下了充足的回旋余地。姿态放得极低,理由也合情合理——一个刚刚回京、身份尴尬的孤女,惶恐不敢立刻攀附贵人,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赵珩看着她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睫毛,沉默了片刻。
雅间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河水流淌的哗哗声,还有远处码头隐约传来的喧嚣。
然后,他轻轻笑了。
那笑容依旧温和,甚至带着几分理解与宽容。
“也罢。”他放下茶盏,也站起身,“是本王心急了。苏妹妹一路劳顿,确实该好生安顿歇息。”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巴掌大小的、羊脂白玉雕成的令牌,令牌正面阴刻着一个篆体的“宁”字,周围环绕着云纹。他将令牌递向苏绣棠:
“这是本王别院的通行令牌。妹妹在京城若遇到任何难处,无论是寻医问药,还是需要人手安置,都可持此令去城西的‘澄园’寻管事。他们自会全力相助。”
苏绣棠双手接过那触手温润却又沉甸甸的令牌,再次深深行礼:“多谢殿下恩典。”
赵珩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向门外走去。那名护卫首领立刻跟上。
走到门口,他脚步微顿,侧过头,最后看了苏绣棠一眼,目光深深,语气依旧温和:
“京城风大,苏妹妹……珍重。”
说罢,推门而出,脚步声渐渐远去。
雅间内,只剩下苏绣棠和谢知遥。
窗外的河风依旧吹拂着,带着水汽,却吹不散空气中那无形的、沉甸甸的压力。
苏绣棠缓缓直起身,低头看着手中那块“宁”字令牌。白玉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泛着柔和却冰冷的光泽。
谢知遥走到她身边,目光同样落在那令牌上,眉头紧锁,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冷意:
“他出现得太巧了。对我们行踪了如指掌,甚至对‘锦棠记’的事都一清二楚。这不是偶遇,是直奔你而来。”
苏绣棠没有立刻说话。
她转过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奔流不息的北运河。河面上舟楫往来,一片繁忙太平景象。
可她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早已汹涌。
她握紧了手中的令牌,指尖冰凉。
“是福是祸,尚未可知。”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奇异的平静,“但这条陡然出现在眼前的‘捷径’……”
她顿了顿,抬眼,望向北方。那里,越过运河,越过重重屋舍,是巍峨的宫墙,是权力的中心,也是她血仇的源头。
“怕是步步荆棘,处处陷阱。”
她收回目光,看向谢知遥,眼神清澈而坚定:
“只是,我们已经到了这里。这道门,以这种方式向我们敞开了……”
“似乎,已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