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珠女士是越看叶庭秋那孩子越喜欢。
这喜欢里头,掺杂了对她才华的欣赏,对她性格的认可,再加上王姨那层“故人之后”的滤镜,简直buff叠满。
这么好的姑娘,肥水可不能流了外人田!必须得想办法扒拉到自己家来!
目标明确:她那个至今没个正形、身边净是些不着调女孩的冤种儿子,路知言。
她知道自家儿子跟叶庭秋之前因为点“小事”闹得不太愉快,但这在吴女士看来根本不是问题。
当然,精明如她,提前也做足了功课。她不动声色地向王姨,也通过其他渠道稍稍了解了一下叶家的背景。
得知叶庭秋的父亲叶明生经营着一家规模不错的实业公司,虽然比起路氏集团是逊色一些,但在同行业里也算稳健。
母亲叶婉仪更是书香门第出身,气质涵养极佳。
这让她心里更踏实了几分。至少,勉强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不至于让外界觉得路家找了个毫无根基的。
她行动力超强,立刻通过王姨这根“友谊的桥梁”,精心安排了一场下午茶。
精致的茶室里,茶香袅袅。两位母亲一见如故。
吴玉珠欣赏叶婉仪的艺术气息,叶婉仪也觉得吴玉珠爽朗热情。
话题自然而然滑向了两位孩子身上。
吴玉珠笑容亲切:“婉仪啊,你看咱们这么投缘,孩子们又都在一个城市,多难得。年轻人嘛,多接触接触总没坏处,没准儿就看对眼了呢?不如找个时间,我们两家一起吃个便饭?”
叶婉仪想到女儿确实也单身,路家这孩子听着条件也不错,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玉珠姐有心了,那就……听你安排。”
于是,一场名为“老朋友新相识家庭聚会”的饭局,在吴女士的积极推动下,迅速敲定了地点时间。
另一边,路知言和叶庭秋分别接到了自家太后的懿旨。
路知言这边,吴玉珠哄劝:“知言啊,明天晚上空出来,妈妈约了位老朋友一家吃饭,你也来,人多热闹。”
“又吃饭?妈,您最近应酬是不是太多了点?”
“哎呀,就是家常便饭,给妈妈个面子嘛。”
路知言没多想,只当是寻常应酬,随口应下。
叶庭秋那边,叶母说得更含蓄些:“秋秋,明天陪妈妈去吃个饭,吴阿姨,你之前帮她拍过照的,她约了我们,说是感谢你。”
叶庭秋有些疑惑:“专门感谢?妈,是不是有点太正式了?”
“长辈的心意嘛。就这么说定了啊。”
叶庭秋虽然觉得有点突然,但母亲开口,对方又是客户长辈,实在没法拒绝。
于是,当天晚上,当路知言推开那家餐厅包厢门,一眼看到坐在对面、穿着藕荷色裙子、表情同样带着茫然的叶庭秋时,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片场。
紧接着,他看到叶庭秋身边那位与叶庭秋有五六分相像的女士,再看到自家母亲脸上那带着“计谋得逞”意味的笑容……
路知言瞬间就明白了。
这哪是什么家庭聚会?这分明是鸿门宴!是他亲妈亲手给他挖的坑!
他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表情管理彻底失灵。
叶庭秋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知道两位母亲会联系上了,但没想到“进度条”拉得这么快!
她看着门口那个明显也处于震惊状态的路知言,努力维持表面的镇定,对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冰火两重天。
两位母亲相谈甚欢,而两位当事人,则安静得像两只误入人类宴会的鹌鹑。
平日里针尖对麦芒的斗嘴功力此刻完全封印。在双方长辈面前,任何一句带刺的话都可能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
两人只能埋头苦吃,或者在被点名时,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说几句“嗯嗯,是是”之类的废话。
路母眼看气氛沉闷,开始主动制造话题:
“说起来,知言和庭秋都在纽约留过学呢,应该有不少共同语言吧?”
叶庭秋有些诧异地看向路知言:“你也在纽约上的大学?”
“嗯,哥大。”
“哦,我纽大的。”
路母立刻接话,笑容加深:“哥大商学院和纽大tisch,都在曼哈顿,你们那时候没碰见过?”
路知言心里一虚,自己不仅碰见过她,还打听过她,但这能说吗?绝对不能!
“妈,纽约几百万人,哪那么容易碰上。”路知言否认。
叶庭秋也觉得不太可能。
两人就着留学的话题,勉强聊了几句中央公园的松鼠、百老汇的票有多难买、哪家贝果好吃之类的话题,随后便再次陷入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
路母眼看这小火苗没燃起来,决定再添把柴:
“哎呀,我看你们年轻人坐在这里听我们老太婆聊天也闷得慌。知言,你带庭秋去外面庭院逛逛吧,听说他们家的锦鲤养得好,去透透气。”
叶母也附和:“是啊秋秋,去吧,不用一直陪着我们。”
这简直就是特赦令!
路知言和叶庭秋几乎是同时站起身,一前一后快步走出了包厢。
直到走到餐厅附属的静谧庭院,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两人才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叶庭秋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背脊都僵了。
路知言扯了扯领口:“搞半天是相亲局?我说我妈怎么神神秘秘的。”
叶庭秋斜睨他一眼:“为了咱的终身大事,她们可真是煞费苦心。”
路知言看着她,忽然勾起嘴角:“刚才在里头,叶大师可是乖得像只小白兔,一句带刺的话都没有。怎么,也知道在长辈面前要装一装?”
叶庭秋回敬:“路少不也一样?我以为你被什么附体了。平时那副嚣张劲儿呢?”
“我那是绅士风度,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呵,我那是尊老爱幼,不给长辈添堵。”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又都忍不住别开脸。
短暂的沉默后,路知言看着庭院灯光下她略显清冷的侧脸,鬼使神差地,那个藏在心底好几天的名字脱口而出:
“Evelyn。”
叶庭秋猛地转头看他,眼睛里满是错愕:“你怎么知道我这个英文名?”
这个名字是她留学用的,但回国后就很少用了。
路知言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嘴快。
当年派对惊鸿一瞥的事,牵扯到打听她、还记得她前男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反而显得他像个处心积虑的变态。
他迅速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哦,可能……在哪个活动名单上瞟见过吧?记不清了。”
这个解释显然站不住脚,叶庭秋正想再问,却被一个突兀又娇嗲的声音打断了。
“知言哥?!真的是你啊!好巧哦!”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梁笛踩着细高跟,从庭院入口处摇曳生姿地快步走来。
梁笛几步凑到路知言身边,极其自然地就要去挽他的胳膊:
“知言哥,你也来这里吃饭吗?怎么不叫我呀!我正好和姐妹逛完街,说过来喝杯东西歇歇脚呢。”
路知言迅速侧身避开:“嗯,家里有事。”
梁笛却不依不饶:“什么事呀?要不要我陪你?这位是……”
看到路知言旁边还杵着的大活人,梁笛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换上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她上下打量着叶庭秋,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哟,叶小姐,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该不会是知道知言哥在这里,特意跟踪过来的吧?我的天,知言哥之前朋友圈都说得那么清楚了,有你的地方没他,划清界限了你懂不懂啊?你怎么还能这么阴魂不散地缠着他?真是脸皮厚得可以!”
叶庭秋原本就因为今晚这乱七八糟的饭局憋着一股火,此刻被梁笛这么一激,反而冷静了下来。
“梁小姐,这餐厅是你家开的?还是这条街,你承包了?规定了只有你能来,我不能来?我来了,就是奔着你的知言哥哥来的?你这逻辑,跟你这人一样,简单得可笑。”
看着梁笛瞬间气红的脸,叶庭秋懒得再多费唇舌。
“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多花点心思,拴好你身边的这位‘知言哥哥’,看紧点,别让他有事没事跑出来,碍、人、眼。”
说完,她再没看两人一眼,利落地转身,沿着庭院另一侧的小径,步履从容地离开。
梁笛被噎得够呛,踩着脚对路知言撒娇:“知言哥!你看她什么态度嘛!”
路知言瞥了一眼身边还在不依不饶想往他身上贴的梁笛,一股混杂着难堪和恼火的情绪,猛地冲上了头顶。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