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秋和路知言提前离场后,康宁又坐了一会儿,看着周围成双成对或笑闹成一团的朋友,心里莫名空了一块。
她端起酒杯,冰块早已融化,稀释了酒液,也稀释了那点强撑起来的兴致。
她本以为李泽铭今晚会来,毕竟闻宇生日,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基本都会到场。可他没来。
自从上次路知言请客后,他们就再没见过面。连那条维系着他们特殊关系的、心照不宣的线,也仿佛陷入了沉寂。
她本以为过了几天,这种莫名其妙的空落感会自己消失,结果非但没散,反而像藤蔓一样,在心底悄悄缠绕,尤其是在这种热闹过后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烦。她仰头喝掉杯子里最后那点寡淡的酒水,抓起包:“我也撤了,明天还有事。”
第二天下午,康宁在自己那间名为“隅见”的策展工作室里处理邮件,半天没看进去几个字。
助理小林抱着一叠文件敲门进来:“康宁姐,这份加急的合同副本得立刻送到明理律所去签收,可我这边实在走不开,客户马上就到……”
明理律所。李泽铭的律所。
康宁面上却不动声色,伸手接过文件:“给我吧,我正好要出去一趟,顺路。”
小林如蒙大赦:“谢谢姐!”
康宁拿起文件袋,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又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凸显气场的黑色连体裤。
她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暗自唾弃:康宁,你就是去送个文件,瞎捯饬什么?难道还指望碰见他?就算碰见了又怎样?你们之间除了床上那点事,还有什么?
来到李泽铭所在的律所,前台区域明亮而安静,只有敲击键盘和低声通话的细微声响。
前台接待员微笑着让她登记。康宁刚拿起笔,就听到旁边会议室的门打开,伴随着交谈声。
她下意识抬眼望去,正好看见李泽铭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客户从里面走出来。
那女孩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香奈儿的经典粗花呢套装,妆容精致,正仰头对李泽铭笑着,语气带着一丝娇嗔:
“这次真的太感谢您了,李律师!要不是您及时发现合同里的陷阱,我这次真要吃个大亏了!您不知道,我爸爸都夸您专业呢。不知道李律师晚上有没有时间?我想正式请您吃个饭,表达一下谢意。”
康宁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瞬间变成了咕嘟咕嘟冒泡的醋意。
她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写完登记信息,笔尖却比平时用力了几分。
李泽铭脸上是惯常的职业化表情,语气礼貌而疏离:“王小姐您客气了,分内之事。吃饭就不必破费了,我晚上……”
他的话没说完,目光不经意间一瞥,恰好看到了站在前台的康宁。
康宁今天这身黑色连体裤将她的身材勾勒得恰到好处,红唇雪肤,往那一站,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她自然也捕捉到了李泽铭看过来的视线,以及他刚才那句未尽的拒绝,但心里那点不爽还没完全平复。
她扬起一个标准的微笑:“李律师,忙呢?”她晃了晃手里的文件袋,“帮小林来送份文件,已经放前台了。不打扰您会客,我先走了。”
说完,她拎着包,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要走,动作干脆利落。
“康宁。”李泽铭叫住了她。
康宁脚步一顿,心里莫名一跳,面上却故作疑惑地回头:李律还有事?”
李泽铭对那位王小姐略带歉意地微微颔首:“王小姐,抱歉,稍等。”
然后,他朝康宁走了几步,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语气平静,内容却让康宁心头猛地一撞:
“晚上一起吃饭?”
康宁完全没料到李泽铭会当着客户的面,这么直接地约她。这不符合他一贯公私分明的作风。
她大脑空白了一瞬,但强大的本能让她立刻武装起来:
“哟,李律师今晚不是有约了吗?我可不敢耽误您正事。”
李泽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视线稳稳地落在她脸上,无视了她的阴阳怪气:
“推了。”他顿了顿,补充了四个字,清晰而直接,“想跟你吃。”
康宁感觉自己的心跳瞬间漏跳了好几拍,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往脸上涌。
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会了?!这种直球攻击简直犯规!
她强装镇定,心里那头小鹿却已经撞得七荤八素。她微微抬起下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行啊。既然李律师诚意邀请,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李泽铭弯了一下嘴角:“下班我去接你。”
然后,他没等康宁再说什么,便转身回到那位王小姐身边,继续刚才被打断的对话,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专业。
康宁站在原地,看着李泽铭挺拔的背影和那位王小姐略显失望、又忍不住打量她的复杂表情,心脏还在不争气地怦怦狂跳。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迈开脚步,昂首挺胸,以从容的姿态走出律所。
一进电梯,密闭空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刚才强装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对着光可鉴人的梯壁做了个鬼脸。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李泽铭那句“想跟你吃”,和他那双在镜片后显得格外专注的眼睛。
康宁啊康宁,你在干什么?
你就这点出息?人家一句“想跟你吃”你就找不着北了?
她一边在心里疯狂唾弃自己没定力,一边又忍不住开始思考晚上穿什么、吃什么,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纠结感,让她既烦躁,又有点该死的上头。
回到车上,她看着镜子里那个面若桃花的自己,忍不住哀嚎一声。
完了。这次好像真的有点陷进去了。
而且,还是对着一个心里可能装着白月光、和她只有肉体关系、从没给过任何承诺的男人。
她拿起手机,手指在叶庭秋的对话框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这种事,怎么说呢?难道说“我好像对我的固定炮友动心了,这个炮友还是你男朋友的好兄弟?”
太荒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