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铭推开包厢门，里面正一片喧腾。
跨国并购案历时一个多月，终于啃下了最难啃的骨头，团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此刻正举杯庆祝，气氛热烈。
见他回来，立刻有人招呼：“李律！回来了？快，这杯你得补上！”
李泽铭接过那人递过来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一丝莫名的烦躁。
康宁。她瘦了点。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在国外奔波的这段时间，他不是没想起过她。
酒店失眠的深夜，或者工作间隙短暂的放空时刻，那个鲜活、大胆的身影，总会不经意地跳出来。
他以为自己能处理好，像处理所有棘手的案件一样，划定界限，理性归档。
可现在看来，归档失败。文件自己长腿跑出来了，还撞了他个正着。
与此同时，另一边，康宁继续维持着假笑，听李朗滔滔不绝，从个人奋斗史扩展到对未来子女教育的宏伟蓝图。
她叉起一块已经凉了的排骨，味同嚼蜡，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洗手间外的短暂碰面。
“……康小姐？康小姐？”李朗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啊？不好意思，刚才有点走神。”康宁歉然一笑。
李朗似乎有些不悦，但很快调整过来。
“没关系。我是说，这家店甜品也不错，要不要再点一份杨枝甘露？”
“不用了，谢谢，我已经很饱了。”
康宁放下筷子，露出结束用餐的信号。
终于熬到结账，李朗抢着买了单。
走出餐厅，李朗似乎意犹未尽，热情不减。
“我看时间还早，附近有个湿地公园，夜景不错，要不我们去散散步？消化一下，也……多聊聊？”
康宁心里警铃大作，散步？再听他展望一小时未来生活？饶了她吧！
“不了不了，”她连忙摆手，“明天我还有事，得早点回去，今晚谢谢你的照顾。”
“那……我送你回去？我车就在附近。”
“不用麻烦了，我开车来的。今晚的饭钱，我们A一下吧？我转你。”
她说着就拿出手机，想赶紧划清界限，结束这场煎熬。
李朗脸色终于有些挂不住了，语气直接起来：
“康小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哪里不合适？”
康宁动作一顿，有点尴尬。
被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她反而不好太过生硬地否认。
正当她斟酌着怎么委婉又不失礼貌地表达“是的我们不合适”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康宁？”
康宁和李朗同时转头。
只见李泽铭和一群西装革履、看起来同样喝了点酒的男女正从大堂走来。
李泽铭走在稍前的位置，目光落在康宁身上，像是偶然遇见熟人般自然。
“真巧。刚才在里面好像看到个背影像你，没想到真是。”
康宁暗暗松了口气，这台阶来得太及时了。
她顺势接口：“是啊，好巧。李律师，你们也在这边吃饭？”
“嗯，刚结束了个案子，庆祝一下。”
李泽铭目光转向李朗：“这位是？”
“这位是李朗，我朋友。李先生，这位是李泽铭律师，和我工作室有合作。”康宁介绍。
李泽铭朝李朗点了点头，伸出手：“李先生，幸会。本家啊。”
李朗赶紧握住，态度明显拘谨了些：“李律师，您好您好。”
他看了眼李泽铭身后那群一看就精英范十足的同事，又看看气度明显不凡的李泽铭，再对比一下自己，刚才那股“我乃人中龙凤”的劲儿不自觉就矮了半截。
李泽铭收回手，很自然地对康宁说：“你们这是……刚吃完？”
“嗯，正准备走。”康宁赶紧说。
“那正好，我们也结束了。”李泽铭对身后的同事示意了一下，“你们先走吧，我遇到个朋友。”
同事们会意，纷纷打招呼离开。
李朗见状，也知道自己该退场了，他有些不甘心地对康宁说：
“那……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了。康小姐，路上小心，我们再联系。”
“好的，再见。”
看着李朗走远，康宁才彻底放松下来，转向李泽铭：“刚才，谢了。”
李泽铭没接这声道谢，反而问：“相亲对象？”
康宁没否认：“嗯，家里介绍的。”
“他不适合你。”李泽铭说得斩钉截铁，仿佛在陈述一个法律事实。
康宁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李律师，你才见了他不到两分钟，话都没说上三句，怎么就知道不合适了？”
李泽铭抬手，松了松领口，动作因酒意而略显迟缓，但思路清晰：
“眼神飘忽，握手时掌心有汗，姿态紧绷，急于自我证明。刚才他看你转钱时，第一反应是质问‘是否不合适’，而不是尊重你的习惯或客气推拒。控制欲强，且情商不足以掩饰其内在的不安全感。你hold不住这种人，他也不会真正欣赏你。”
康宁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心里不得不承认，律师的观察力确实毒辣，句句戳中要害。
“所以，你觉得我该找个什么样的？”
“这是你自己的事。”
气氛又有点微妙地凝住。
康宁指了指停车场方向：“那我先走了。”
“嗯。”李泽铭应了一声，却跟着她一起往停车场走去。
康宁走到自己车边，按下解锁，转头却发现李泽铭还站在她车旁，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车呢？”康宁问。
“我没开车。”李泽铭答得自然。
“没开车你来停车场干嘛？”康宁觉得有点好笑。
李泽铭侧过头，看着她，目光在停车场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深邃，又有些不同平日的直接。
他顿了几秒，才低声开口：“康宁，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康宁看着他。
灯光下，他脸上的倦色更明显了，虽然站得笔直，但眼神却有点松散。身上的酒气似乎也比刚才浓了一点。
理智提醒她保持距离。但心底某个角落，却不受控制地软了一下。
那句“你可以自己叫车”在舌尖滚了滚，终究没说出来。
他看起来……真的有点喝多了。
“……上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