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梁笛这人,能在他们那个捧高踩低的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靠的就是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过硬本领。
在父母面前,她是天真娇憨、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在路知言面前,她是偶尔吃醋、永远以“哥哥”为重的头号“妹妹”;
在路母和其他有分量的长辈面前,她装得端庄大方、知书达理;
而在她认为无需讨好的外人面前,那点骨子里的跋扈和势利眼就彻底藏不住了。
她单恋路知言多年,心里门儿清路知言对她没那意思。但她更清楚路知言吃软不吃硬的狗脾气。
所以这么多年,她苦心经营,始终以“妹妹”这个安全又亲昵的身份,牢牢霸占着他身边最亲近的异性位置。
事事顺着他,偶尔撒个娇,从不越界逼迫。
这种一个愿打一个不愿挨的畸形平衡,竟然也维持了几年。
圈子里几乎默认了梁笛是路少罩着的“妹妹”,这无形中既帮路知言挡掉了一些不明就里扑上来的狂蜂浪蝶,也让梁家在某些需要借势的场合,能顺理成章地扯上路家的虎皮做大旗,行些方便。
这回被路知言在外面那么一吼,梁笛是真觉得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她踩着高跟鞋,一路哭着回了家,眼泪珠子掉得情真意切。
梁太太看到宝贝女儿哭得眼睛肿得像核桃,心疼得不行,哄了半天才问出缘由。
一听又是为了路家那小子,梁太太心里也叹了口气。
自己女儿那点心思,她当妈的能不知道?
但路知言的态度,她也清楚,强扭的瓜不甜。
可看着女儿伤心,总不能不管。
第二天,梁太太就找了个由头,约路母吴玉珠喝下午茶。
茶过三巡,梁太太才委婉地提起这事:
“玉珠啊,我们家小笛,你是知道的,从小就跟在知言屁股后面跑,把他当亲哥哥一样依赖。昨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回来哭得那个伤心,问也不肯细说,就说知言凶她了……唉,这孩子,心思细,可能太在意她知言哥的态度了。”
梁太太话说得很有水平,只提“兄妹情”,不提男女意,既点明了问题,又给双方留了体面。
路母吴玉珠多精明一个人,一听就明白了七八分。
她对自己儿子那狗脾气门儿清,估计是梁笛缠得烦了,被他甩了脸子。
说实话,她对梁笛这姑娘,感情有点复杂。
这姑娘在她面前永远乖巧懂事,说话轻声细语,礼仪挑不出错处。
早年她确实动过让梁笛当儿媳妇的念头,毕竟知根知底,家世相当。
奈何她私下试探过路知言的口风,那小子直接把话撂那儿了:
“妈,我对梁笛没那意思,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路母也是过来人,想想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都没擦出火花,那估计是真没戏,也就歇了这心思。
但现在梁笛这么一哭,梁太太又亲自来说了,她也不能完全不管。毕竟两家生意上有往来,面子上的和谐还得维持。
于是,当天晚上,路母一个电话打给了路知言。
“知言,你昨天是不是又给梁笛脸色看了?人家姑娘哭到家去了,梁太太今天都找到我这儿了。”
“妈,我跟她说了多少次了,让她别老粘着我,她听不懂人话,我能怎么办?”
“那你也不能对人小姑娘那么凶!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多少留点情面。这事儿因你而起,你去给我处理好了,别影响两家人和气。”
路知言挂了电话,揉着太阳穴,感觉比连开三个跨国会议还累。
他确实烦梁笛,但两人毕竟从小认识,他也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
而且,平心而论,梁笛这些年整天跟个小尾巴似的在他周围晃悠,无形中形成了一道屏障,帮路知言婉拒了不少心思活络、主动凑上来的女人,省了他不少麻烦。
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一直对她那些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到这里,路知言拿起手机,给梁笛发了条微信,语气算是近期难得的平和:
「昨天我态度不好,跟你道个歉。明天出来聊聊?」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梁笛就回复了,约在了一家他们以前常去的清吧。
到了地方,梁笛已经坐在卡座里了,见到他,嘴巴一瘪,又是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样。
“知言哥……”声音带着鼻音。
路知言在她对面坐下,点了杯威士忌加冰。
他开门见山:“昨天的事,是我不对,话重了点。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仅此而已。”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嘛。我就想陪着你,在你身边就好。”
“小笛,听哥一句劝,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赶紧把心思收收,去谈场正经恋爱,比什么都强。”
梁笛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知言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是那个叶庭秋吗?”
路知言心里莫名一跳,立刻否认:“没有!跟她有什么关系?你别瞎猜。”
“那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我对她的态度?”梁笛不依不饶。
“我不是在意她,我是烦你那种说话方式!我跟谁怎么样,那是我的事。你现在这样,最后伤的是你自己的心,何必呢?”
梁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了。知言哥,我答应你,等你真的有女朋友的那天,我一定会自动离开,绝不打扰你们。但是在那之前,你就让我陪着你好不好?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路知言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自我感动的样子,简直无语凝噎。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姑娘压根就没听进去他的话,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苦情戏码里。
“随你便吧。”
他彻底没了耐心,一口喝掉杯里的酒。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非往南墙上撞,我也拦不住。只是提醒你,自讨没趣的滋味不好受。”
说完,他站起身结了账,出门离开。
梁笛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妹妹?她才不要只当妹妹!
只要路知言一天没有正牌女友,她就还有机会!
就算真有了女朋友,她也有的是手段和力气!
路知言走出清吧,夜晚的凉风让他清醒了些。
解决了吗?好像并没有。
梁笛那块牛皮糖,看来是甩不掉了,至少在他“有女朋友”之前是这样。
女朋友?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张冷艳又带着点狡黠的脸,随即又被他强行摁了下去。
麻烦。女人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