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空气里都飘着忙碌和钞票的味道。
叶庭秋的工作室忙得脚打后脑勺,拍年会合影的、赶制年度报告的、还有一堆借着“新年答谢“名义实则想让她打折的客户,络绎不绝。
她一边指挥团队给某互联网大厂拍完堪比电影海报的集团全家福,一边抽空在「今夜无人入眠」群里吐槽:
「我现在看见红色就生理性不适,红包除外。」
康宁回得飞快:「彼此彼此,我这边艺廊年会,一群艺术家喝高了非要即兴创作,差点把展厅的墙给涂了。」
苏苏紧跟队形:「参加几个富婆姐妹的年终趴,光听她们凡尔赛今年买了多少股票赚了多少小目标,我耳朵都快起茧了,还是你们接地气。」
嘉文默默甩出一张设计图:「在赶春节限定款,感觉手不是自己的了。」
路知言那边也没闲着,言晟资本的年会、投资人答谢会、项目复盘会.……日程表密集得让人窒息。
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回父母家吃顿饭,一进门就听见客厅里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
路知遥正陪着母亲和几位珠光宝气的阿姨喝茶,议题核心是——今年过年去哪儿旅行过年。
“要我说就去三亚,暖和。”
“去年去过了呀,没什么新意。”
“那出国?澳洲怎么样?”
“感觉出国过年冷冰冰的,没那个味儿。”
这时,王阿姨眼睛一亮:“我家刚在吉林投了个滑雪度假村,设施顶级,玩的项目多得很,不出酒店都能让你乐上好几天!不如就去哪儿吧?”
路母有些犹豫:“我们这把老骨头了,哪还滑得了雪?“
王阿姨热情推销:“哎呦,重点不是滑雪,是大家在一起的氛围!那边温泉、SpA、室内游乐场什么都有,还能打麻将,麻将机都是全自动的!”
这个提议得到了多数通过。
就在大家开始畅想冰雪世界时,路母吴玉珠突然福至心灵,状似无意地开口:
“对了,要不叫上婉仪她们家一起?人多更热闹。”
叶婉仪的同窗王阿姨立即复议:“好啊好啊,正好我也好久没见过婉仪了。”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刚坐下剥橘子的儿子:
“庭秋那孩子我也喜欢,正好年轻人也能玩到一块去。”
路知言剥橘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
“妈,您这心思还能再明显点吗?司马昭之心。”
路母面不改色:“几家人一起出去玩而已,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又没非逼着你俩成。”
说着,也不管路知言什么反应,直接拿起手机就给叶母打了过去,语气热络得仿佛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路知言表面上漫不经心地吃着橘子,耳朵却竖得像天线,捕捉着母亲电话里的每一个音节。
听到叶母那边说“我先问问秋秋的意见”,他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路母挂了电话,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对着路知言叹了口气:
“唉,婉仪刚回话了,说庭秋工作太忙,这次怕是去不成了。”
路知言闻言,脸上那点漫不经心瞬间冻结,含糊地“嗯”了一声,听起来闷闷的。
路母偷偷观察着儿子的反应,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补充道:
“哦,不过婉仪后来又说了,庭秋那孩子懂事,知道是我们几家人一起,说不去不合适,最后还是答应抽时间一起去了。”
路知言猛地抬头,看向母亲,但立刻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迅速别开脸,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试图掩饰:
“哦。去就去呗。”
路母笑眯眯地问:“怎么?听到人家去,你是高兴啊,还是不高兴啊?”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多个人多份吵闹。妈,您这大喘气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路母但笑不语,深藏功与名。
回到自己公寓,路知言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在叶庭秋的微信对话框上悬停了一会儿。
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发过去一句:
「我妈心血来潮,非搞什么几家旅行过年,烦死了。跟你打个招呼,非我所愿。」
几乎是同时,叶庭秋的消息也跳了出来:
「我妈刚通知我,过年要跟你们家一起去东北。声明:我是被逼的。[微笑]」
两人看着屏幕上几乎同时弹出的、内容高度雷同的消息,都愣了一下。
叶庭秋:「希望这期间咱们互不打扰,谢谢合作。」
路知言:「放心,我肯定离你八丈远。希望叶大师也能管好自己,别一不小心又“碰瓷”到我面前。」
叶庭秋:「只要某人的车和人都规矩点,我的活动半径内绝对安全。」
叶庭秋:「[截图:路知言备注“路障(永久性脑残版)“]看到没?安全预警很到位。」
路知言盯着那个刺眼的备注,眉头一皱,手指飞快操作,然后反手就是一个截图:
路知言:「[截图:叶庭秋备注已从“叶庭秋“改为“叶庭秋(麻烦精加强版)“]承让承让,刚改的,与时俱进。」
退出和路知言的聊天框,叶庭秋认命地打开小某书和某音,开始搜索:
“东北雪景拍照穿搭”、“抗寒零下三十度时尚羽绒服”、“滑雪服拍照好看显瘦”、“零下三十度相机还能工作吗”、“如何在不经意间碾压讨厌的人的气质“……
这场被迫绑定的旅行,似乎在这种诡异的、互相嫌弃又莫名有种“共犯”氛围的对话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与此同时,某星级酒店房间。
康宁靠在床头,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烟雾袅袅升起。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半晌,李泽铭围着浴巾走出来,头发还湿着。
“过年什么安排?”康宁吐出一口烟圈,语气随意。
“和爸妈去美国看看我姐和侄女。”李泽铭拿起自己的烟,“你呢?”
“回老家。陪爸妈吃几顿饭,然后就是各种亲戚轮番上阵催婚。”
这种私人的、家常的对话在他们之间并不多见。
李泽铭穿好衬衫,扣着袖扣:“什么时候回?”
“初七左右吧。怎么,李律师要预约档期?”
李泽铭推了推眼镜,看她一眼:“看你方便。”
康宁笑了下,没接话。她起身穿衣服,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缠绵的意思。
李泽铭也已经整理妥当,恢复了那个一丝不苟的精英律师形象。
一前一后走出酒店,在门口自然地道别,走向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