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铭挂断电话,嘴角的笑意更浓。
他身边的炮兵阵地上,几十门外形粗犷、炮管黝黑的大家伙刚刚结束了第一轮怒吼,炮手们正手脚麻利地清理炮膛,准备下一次装填。
这就是他压箱底的宝贝。
毛制的mL-20型152毫米加农榴弹炮。
为了弄到这批大杀器,再把它们悄无声息地运进来,他可是费了不少劲。
钱从哪来?
当然是跟霓虹人“借”的。
青山场那些霓虹商会和侨民,一个个富得流油,平日里作威作福,他只不过是提前让他们为这场战争“众筹”了一下。
张雪铭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那片已经化为焦土的阵地,心情那叫一个舒畅。
“他娘的,这炮可真带劲!”
储势辛,奉军独立炮兵旅的旅长,一个嗓门比炮声还大的壮汉,兴奋地满脸通红。
“跟咱们以前那些小炮仗比,这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张雪铭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少帅,这玩意儿您从哪搞来的?再给兄弟们多弄点呗?”
“喜欢就行。”
张雪铭把望远镜递给他。
“先别急着高兴,活儿还没干完呢。”
“那帮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家伙,估计已经吓傻了。”
“现在,是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绝望了。”
……
高地之上,死一般的寂静。
风中只剩下浓烈的硝烟味和某种东西烧焦的古怪气味。
山田一郎的望远镜“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毫无察觉,只是死死地盯着远处那片火海。
那片不久前还让他们引以为傲的炮兵阵地。
没了。
什么都没了。
五十门崭新的四年式山炮,连同几百名训练有素的帝国炮兵,就在刚才那短短几分钟内,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松井石根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握着望远镜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震撼?
不,这是惊悚。
是弱者仰望神明时的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哎呀呀,这烟花放的,可真够劲爆的。”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明显笑意的腔调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气氛。
张雪良掏出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那样子悠闲得好像刚在路边摊吃完一碗豆腐脑。
他瞥了一眼魂不守舍的两个霓虹军官,啧啧了两下。
“我说二位,别愣着了啊。”
“贵军的炮兵表演结束了,现在轮到我们奉军了。”
“怎么样?我们这边的开年大戏,还算精彩吧?”
他的话语像是一把锥子,狠狠刺进松井和山田的心里。
山田一郎猛地转过头,双眼赤红,死死地瞪着张雪良。
“张桑!这是你们的炮兵?!”
“你们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武器?”
他指着远处那片还在燃烧的土地,几乎是吼出来的。
“它的射程……它的射程到底有多远?!”
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刚才他们转移到的这个山头,距离原本的炮兵阵地足足有七八公里远。
而对方的炮火,是从比他们这里更远的地方打过来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奉军这种新型火炮的射程,至少在十公里以上!甚至可能达到十五公里!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奉军的炮兵可以在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上,随心所欲地吊打他们的任何炮兵阵地!
张雪良看着他那副快要崩溃的模样,故意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山田君,你问我?”
“我哪知道啊。”
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我就是个带路的,军事上的事情,我可不懂。”
“不过嘛……”
他拖长了语调,凑到山田一郎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笑嘻嘻地说道。
“射程之内,遍地真理。这句话,听过没?”
“现在,真理在我们这边。”
炮击终于停了。
但对于霓虹炮兵阵地上的幸存者而言,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十几辆军用卡车轰鸣着,碾过崎岖不平的焦土,停在了阵地边缘。
车门打开,上百名荷枪实弹的奉军士兵跳了下来,动作干练,眼神冷漠。
领头的正是储势辛。
他在阵地里溜达了一圈,靴子踩在混合着泥土和血肉的地面上,发出“噗嗤噗嗤”的响动。
到处都是扭曲的炮管,破碎的零件,还有残缺不全的肢体。
空气里的焦糊味,熏得人想吐。
“都给老子听好了!”
储势辛停下脚步,对着身后的士兵们吼道。
“先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喘气的。”
“要是有没死透的,别舍不得子弹,帮他们解脱。”
“咱们是文明人,得有人道主义精神,不能让人家太痛苦,对吧?”
士兵们发出一阵哄笑,齐声应道。
“是!”
“至于那些已经咽气的,”储势辛指了指远处黑黢黢的山林,“那边山里头有不少黑瞎子,估计也饿了挺久了,给它们送点新年礼物过去。”
“最后!”
他一脚踹在一门被炸断了半截炮管的四年式山炮上。
“把这些破铜烂铁,都给老子处理干净!”
“能炸的就地炸掉,不能炸的也给我想办法弄走!”
“老子的阵地,不留垃圾!”
命令下达,士兵们立刻散开,整个阵地顿时充满了金属的撞击、士兵的吆喝和时不时的补枪闷响。
松井石根趴在一个弹坑里,全身糊满了黑色的泥土和不知是谁的血,一动不敢动。
他没死。
炮击开始的瞬间,他被爆炸的气浪掀飞,恰好掉进这个弹坑,侥幸躲过一劫。
他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具尸体。
他听到了那些奉军士兵的脚步,听到了他们粗鲁的笑骂。
他必须忍耐。
只要等他们离开,自己就有机会逃出去!
突然,一个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
一双军靴出现在他的眼角余光里。
“咦?排长,你看这个!”
一个年轻的、带着点好奇的嗓音响起。
“这家伙穿的衣服料子不错啊,肩膀上还有星星,是个大佐吧?”
“我看看。”
另一名士兵凑了过来,用脚尖踢了踢松井石根的身体。
松井石根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还真是,看这派头,官不小。”
年轻士兵兴奋起来。
“那咱可得给他来个痛快的!”
说着,他抽出腰间的刺刀,毫不犹豫地对着松井石根的后腰就捅了下去。
噗嗤!
剧痛让松井石根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让自己叫出声。
肾被捅穿了。
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嘿,还动弹呢。”
年轻士兵拔出刺刀,似乎觉得还不够,准备再补一下。
或许是脚下湿滑,他一个踉跄,手里的刺刀失去了准头,朝着下方一个不可言说的位置,又狠狠地扎了进去。
这一次,松井石根再也忍不住了。
他的双眼猛地瞪圆,身体弓成了一只煮熟的大虾,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不似人声的漏气动静。
年轻士兵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赶紧收回刺刀。
“哎呀,我不是故意的……手滑了。”
他挠了挠头,看着彻底瘫软下去,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松井石根。
“不过……这下应该死透了吧?”
旁边的老兵拍了他一下。
“行了,别墨迹了,不管是死是活,拖上车!”
“旅长说了,给黑瞎子送年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