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空母舰?
俯冲轰炸机?
这些词汇对于这个时代的军事常识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
公使的脸色变得煞白。
他终于明白,时代变了。
他们所倚仗的坚船利炮,在新的战争模式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玩具。
那个姓张的年轻人,那个他们一直瞧不起的奉军少帅,手里竟然掌握着如此可怕的力量。
他瘫坐在椅子上,半晌说不出话。
许久之后,他才颤抖着开口。
“传我的命令……”
“立刻!马上!让租界里所有六角国的国民,家家户户,都给我挂上白布!”
“告诉所有人,收起你们那可笑的傲慢!从今天起,在津门,我们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
同一时间,山姆国驻津门领事馆。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西奥多,新上任的山姆国领事,正跪在地上,一把双管霰弹枪的枪口,死死地顶着他的脑门。
“别,别杀我……”
西奥多浑身抖得和筛糠一样。
“张,张少帅……我是刚来的,我才上任不到一个月啊!以前那些事,都和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张雪铭拎着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刚来?”
“我记得,当初我们华夏撕毁那些不平等条约的时候,你叫得最欢啊。”
“我还记得,八国联合发出最后通牒,你西奥多先生,可是第一个跳出来支持的。”
“怎么,现在你的舰队沉了,你就说和你没关系了?”
张雪铭用枪管拍了拍西奥多的脸,动作不重,却让对方吓得魂飞魄散。
“你们山姆国的人,都是这么玩的吗?翻脸比翻书还快?”
西奥多快要哭出来了。
他哪里想得到,那个被他们视作蛮夷的华夏。
竟然能在一夜之间,就把世界第一的第七舰队给送去喂了鱼。
这根本不合常理!
这简直是魔鬼!
“我……我那是……我那是被逼的!对!我是被国内的那些人逼的!”
西奥多语无伦次地找着借口。
“少帅,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我愿意赔偿!我愿意把我所有的家产都献给您!”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青年走了进来。
是江逐。
他对着张雪铭微微躬身,然后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
“少帅,都查清楚了。”
江逐的嗓音很平,却透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冷意。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西奥多,自顾自地念着报告。
“西奥多,上任二十七天。”
“以资金周转为名,拖欠我们华夏工人的薪水,总计超过三十万银元。”
“以修建领事馆为由,强行征收城西一百二十户居民的土地,至今分文未给。”
“三天前,下令其国内的银行,单方面停止所有华夏储户的提款业务,冻结资金高达两百万。”
江逐每念一条,西奥多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等江逐念完,他整个人已经面如死灰。
张雪铭听完,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收起了霰弹枪,然后对身后的卫兵偏了偏头。
“把他给我绑起来。”
“吊到窗户外面去。”
“让他好好看看,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
卫兵们立刻上前,粗暴地将瘫软的西奥多拖了起来,用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不!不要!!”
西奥多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求求你!少帅!我给钱!我真的给钱!”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的哀求。
很快,他就像一袋货物,被吊在了领事馆三楼的窗外。
刺骨的寒风灌进他的脖子,但更让他恐惧的,是窗外的景象。
领事馆的外面,街道上,早已不是往日的繁华。
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烧焦的痕迹。
一具具尸体被堆积在街角,形成了一座座小山。
而在那尸山血海的对面,是黑压压的人群。
成千上万的华夏民众,正聚集在那里。
他们的眼睛,却都死死地盯着被吊在半空的西奥多。
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怜悯。
只有刻骨的仇恨。
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快意。
“啊——!”
西奥多被吓得屁滚尿流,他终于明白了张雪铭的意图。
这是要公开处刑!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对着楼上的张雪铭哭喊。
“我把钱都给你!我在瑞士银行还有存款!五百万!不!一千万美金!都给你!只求你饶我一命!”
张雪铭走到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然后,他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勃朗宁手枪。
“砰!”
枪口喷出火舌。
西奥多吊在半空的身体猛地一颤,左边膝盖爆开一团血花。
“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
而与他的惨叫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楼下人群爆发出的,雷鸣般的欢呼。
“好!”
“打得好!”
“杀了他!杀了这个吸血鬼!”
无数人激动地挥舞着拳头,他们压抑了太久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
他们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洋大人,如今像条死狗一样哀嚎,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张雪铭没有再开枪。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西奥多在半空中挣扎,任由他的鲜血染红墙壁,任由他的惨叫和民众的欢呼交织在一起。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欠了债,总是要还的。
用钱还不了,那就用命来还。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冲出来一个身影,那是一个留着满旗长辫的老者。
他冲破了卫兵的阻拦,直接跪倒在了领事馆的门前,对着楼上的张雪铭砰砰砰地磕头。
“少帅!少帅啊!”
老者的嗓音沙哑,带着哭腔。
“您是为我们这些老百姓做主的好官啊!”
张雪铭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特别是他那条油光发亮的长辫子。
“老人家,大清都亡了,你这辫子,怎么还留着?”
张雪铭的语气很平淡。
老者抬起头,老泪纵横。
“少帅,您有所不知啊!”
“我留着这条辫子,不是心里还想着前清,我是要时时刻刻记着咱们华夏人受过的憋屈!”
他指着自己的后脑勺,激动地说道。
“当年闹义合拳的时候,俺也跟着师傅们去杀洋人,后来被抓了,就跟这些尸首一样,被拉到刑场上砍头!”
“刽子手一刀下来,俺命大,脖子缩得快,刀砍在了辫子上!”
老者解开辫子,露出了后颈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是这条祖宗留下来的辫子,给俺挡了一刀,俺才活了下来!”
“俺留着它,就是为了等一个机会!等一个能亲手宰了这些狗娘养的洋人的机会!”
老者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那是一种被压抑了半辈子的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