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锅炉房位于轧钢厂区最偏僻的角落,早已停产多年。高大的炉体锈迹斑斑,管道像僵死的巨蟒垂落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煤灰的陈旧气味。破碎的窗户用木板钉死,只有几缕惨淡的天光从缝隙透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这里寂静得可怕,只有风穿过破洞发出的呜咽声。
何雨柱提前十分钟到达。他选择了一个靠里、视线相对开阔又能依托巨大炉体掩护的角落,静静站立,调整呼吸,让心跳平复下来。寒冷渗透骨髓,但他握紧的拳头却微微发热。他在脑海里最后一次预演可能发生的对话和应对。
几乎就在他到达的同时,锅炉房那扇歪斜的铁门被轻轻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个穿着棉大衣、戴着裁绒帽的身影闪了进来,迅速反手将门虚掩。正是赵抗美。他警惕地扫视着昏暗的室内,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侧。
“赵科长,这边。”何雨柱从阴影中走出,声音平静,在空旷的厂房里激起轻微的回音。
赵抗美眯起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才朝着何雨柱的方向走来。他在距离何雨柱五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锐利如鹰隼,上下打量着何雨柱,语气冰冷:“何雨柱,你最好真有什么要紧事。我的时间不多。” 他显然独自前来,这本身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说明他对“线索”的重视。
“时间紧迫,我就直说了。”何雨柱没有废话,开门见山,“易中海病危,刘海中反口咬我,我现在是工作组眼里最好的替罪羊。赵科长,您和工作组需要尽快结案,给上面一个交代,对吧?”
赵抗美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威胁我?”
“不,是合作,或者说,是给您和工作组一个更好的选择。”何雨柱迎着赵抗美审视的目光,毫不退缩,“一个比把我打成‘杀人灭口’的凶手更能让您立功、更能彻底解决问题的选择。”
赵抗美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打断,示意他继续。何雨柱准确抓住了工作组目前的困境和需求。
何雨柱从贴身口袋里取出那个折好的油纸包,但没有立刻递过去:“易中海给刘海中的,根本不是什么哑巴药,那是我调包的澄粉。真的药,成分更歹毒,是拍花子用的‘哑口散’,能让人暂时失声无力任人摆布。”
赵抗美瞳孔微缩:“真的药在哪?你怎么证明?”
“药暂时不能给您,那是我的护身符。”何雨柱冷静地回答,“但我有更重要的东西,可以证明易中海、甚至可能牵扯到已经倒台的李富贵,背后还有更深的勾当,而刘海中和易中海想让我闭嘴,就是怕我发现了这个。”
他缓缓展开油纸包,露出里面两张泛黄、写满毛笔小楷的纸张,但用手遮住了关键内容。“这是我从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得到的,一本账册里的两页。里面记录了一些……见不得光的往来,时间、代号、金额,都有。其中几笔,指向性很明显。”
赵抗美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上前一步,想看得更清楚:“什么账册?哪里来的?”
“来源我不能说,说了您也未必信,反而会害了帮我的人。”何雨柱将纸张重新折好,握在手中,“但上面的内容,我相信以工作组的能力,很容易核实。我可以把这两页纸交给您。它能帮您把案子从‘内部斗殴’、‘杀人灭口’这种烂摊子,变成深挖李富贵余孽、打击隐蔽战线的立功机会。”
赵抗美死死盯着何雨柱手中的纸,眼神剧烈挣扎。他当然明白这两页纸的价值,如果属实,绝对是重大突破!但何雨柱的话能信几分?这是不是陷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交出这个,你就不怕引火烧身?”赵抗美厉声问。
“我怕,但我更怕被冤枉死!”何雨柱语气激动起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愤,“易中海和刘海中想害我,我交出这个,是为了自保!是为了告诉工作组,我何雨柱不是敌人的枪,反而是差点被灭口的受害者!我把这么重要的线索交给您,是表明我的态度,我对组织没有二心!我希望组织能查清真相,还我清白!”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低沉而极具诱惑力:“赵科长,您想想,是抓我一个厨子当替罪羊功劳大,还是顺着这条线,挖出李富贵背后可能隐藏更深的蛀虫功劳大?哪个更能体现工作组的能力?我现在把线索交给您,功劳是您和工作组的。但如果把我逼急了,我只好想办法把东西交到更上面……那时候,工作组就被动了。”
软硬兼施,利弊分明。何雨柱将选择权抛给了赵抗美。
锅炉房里陷入死寂,只有风声呜咽。赵抗美脸色变幻不定,内心显然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何雨柱给出的诱惑太大了,不仅能解工作组的燃眉之急,还可能带来巨大的功劳。但风险同样存在……
几分钟后,赵抗美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纸,给我。如果你的线索有价值,我保你平安过关。但如果让我发现你耍花样……” 后面的话没说,但威胁意味十足。
“东西给您。”何雨柱将油纸包递了过去,补充道,“对了,聋老太太可能知道些易中海和那间空屋的事,但她年纪大了,又聋,问的时候……得讲究方法。” 他适时地抛出了另一个烟雾弹和可能的方向,进一步分散注意力。
赵抗美迅速接过油纸包,捏了捏,揣进大衣内袋,深深看了何雨柱一眼:“何雨柱,你是个聪明人。今天的事,烂在肚子里。回去等消息,在最终结论出来前,安分点!”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锅炉房。
铁门再次发出“吱呀”声,重重合上。
何雨柱站在原地,直到赵抗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长气。后背的棉衣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肤,一片冰凉。
第一步,成了。
他赌赢了赵抗美的野心和对功劳的渴望。那两页账纸,就像投入深水的鱼饵,足以让工作组调转枪口。至少短期内,他安全了。
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松。赵抗美会不会信守承诺?工作组能否顺着线索挖出东西?易中海能不能醒过来?这些都还是未知数。
他走出锅炉房,风雪扑面而来。天色更暗了,年关的寒意刺入骨髓。但何雨柱的心中,却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他亲手撬动了命运的齿轮,虽然前路依旧吉凶未卜,但至少,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等待审判的棋子了。
他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握紧了拳头。这场仗,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