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组调查方向的悄然转变,如同在轧钢厂这潭深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剧烈,却悄然扩散,改变着水下生态的格局。
最直观的变化,体现在何雨柱身上。食堂里,工人们看他的眼神不再是探究和疏离,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敬畏和讨好。打饭时,勺子里抖落的肉片似乎也厚实了些许。连食堂主任见了他,也客气地点头,不再像以前那样颐指气使。何雨柱心知肚明,这是赵抗美那边有意无意释放的信号,也是他“线索提供人”新身份带来的隐形红利。他坦然受之,依旧沉稳地操持着大勺,不骄不躁,这份定力,反而让暗中观察的人更高看一眼。
厂部大楼里的气氛则更加微妙。郑组长和赵抗美带着几个核心组员,几乎彻夜不眠,办公室的灯光常亮到凌晨。那两页账册像一把钥匙,似乎打开了一扇通往隐秘世界的大门。核查工作秘密而紧张地进行着,涉及到的几个部门和人员都被不动声色地纳入视线。有嗅觉灵敏的中层干部察觉到了风向的变化,开始有意无意地与李富贵曾经的“亲信”们保持距离,甚至有人悄悄向工作组“反映情况”。墙倒众人推的古训,在任何时代都不过时。
四合院里的变化则更为诡谲。易中海家彻底成了孤岛,易大妈深居简出,偶尔露面也是行色匆匆,面色灰败。刘海中家更是门可罗雀,二大妈像霜打的茄子,见了人躲着走。反倒是以前不起眼的阎埠贵家,三大妈偶尔出来倒垃圾,会试探着跟何雨柱搭句话,言语间带着小心翼翼的奉承。中院的贾家依旧死气沉沉,但秦淮茹看何雨柱的眼神,复杂中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整个院子陷入一种表面平静、内里压抑的怪异氛围中,仿佛在等待下一只靴子落地。
何雨柱乐得清静。他利用这段难得的喘息时间,白天兢兢业业管好食堂,晚上则闭门不出,不是研读那几本快被翻烂的技术手册,就是对着煤堆沉思。密匣和“哑口散”依旧深埋地下,像两颗沉默的炸弹。他在等待,等待工作组核查的结果,也在等待一个更稳妥的时机,来处理这两件烫手山芋。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天下午,何雨柱正在后厨指点马华切肉,赵抗美手下的一个年轻干事小张溜达了进来,看似随意地闲聊。
“何师傅,忙着呢?”小张递过一根烟。
何雨柱摆手谢绝:“正切菜呢,谢了张干事。有事?”
“没啥大事,”小张自己点上烟,吸了一口,压低声音,“就是赵科长让我来问问,你上次提的那个……后院聋老太太,她平时跟易中海家走动多不多?有没有啥特别的地方?”
何雨柱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聋老太太?她耳朵背,性子也孤拐,平时不大跟人来往。易大妈偶尔送点吃的过去,也是放下就走。特别的地方……还真没注意。”他故意说得含糊,既提供了线索,又没把话说死。
小张点点头,若有所思:“哦……赵科长就是觉得,易中海把药藏后院空屋,离聋老太太屋不远,有点蹊跷。说不定老太太知道点啥,就是耳背,问不出来。”
何雨柱附和道:“是啊,老人嘛,又听不见,问也白问。”他心里冷笑,赵抗美果然没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开始怀疑聋老太太了。这倒是好事,水越浑,他越安全。
小张又闲扯了几句,转身走了。何雨柱看着他的背影,眼神深邃。工作组对聋老太太产生兴趣,是福是祸?这老太太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她和易中海,真的只是简单的邻里关系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二天一早,何雨柱刚进食堂,就感觉气氛不对。几个帮厨的大妈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见他进来,立刻散开,眼神躲闪。
“怎么回事?”何雨柱皱眉问马华。
马华凑过来,低声道:“师父,您还不知道?厂里传开了,说……说李富贵在里头(看守所)撂了,咬出不少人!还说……牵扯到上面的大领导!”他指了指天花板,一脸神秘。
何雨柱心中剧震!李富贵撂了?还牵扯到上面?这消息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绝对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工作组手里的那两页账册,恐怕就要派上大用场了!整个轧钢厂,乃至更高层,都可能迎来一场大地震!
他强压住内心的波澜,沉着脸呵斥马华:“胡说八道什么!厂里的事也是你能瞎传的?干活去!”
马华缩了缩脖子,赶紧溜了。何雨柱却心潮起伏。流言不会空穴来风。如果李富贵真的开口,那意味着风暴即将升级!他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一整天,何雨柱都心神不宁。他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厂里巡逻的保卫干事明显增多了,办公楼进出的陌生面孔也多了起来。连食堂来吃饭的几个科室干部,都面色凝重,食不知味。
傍晚下班,何雨柱推车回到四合院。院里的气氛比厂里更加诡异。家家门窗紧闭,连孩子哭闹声都听不到了。阎埠贵家隐约传来压低的争吵声,似乎三大妈在埋怨阎埠贵什么。易中海家依旧死寂。整个院子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何雨柱刚把车停好,准备回屋,就见秦淮茹端着一盆水出来倒,看见他,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低下头,快步走回了家。
何雨柱心中疑窦丛生。秦淮茹这反应不对劲。她肯定也听到了什么风声。
他回到自己冰冷的小屋,插上门,没有点灯,在黑暗中静静坐着。李富贵的流言,工作组的秘密调查,院里禽兽的异常反应,秦淮茹欲言又止的眼神……所有这些碎片交织在一起,指向一个可能——真正的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而且,规模可能远超他的想象!
他走到墙角,看着那堆黑乎乎的煤核。密匣……还能藏多久?是继续等待,还是……?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窗外,突然传来三声急促的、类似布谷鸟的叫声——是老王!紧急联络暗号!
何雨柱浑身一凛,猛地站起身!老王这个时候来,一定有极其重要的消息!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窗边,压低声音:“老王?”
窗外,老王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急促,几乎变了调:“柱子!快跑!工作组……工作组要抓你!李富贵把你撂了!说你是……是娄家安排的内应!证据确凿!赵抗美带人已经在路上了!”
轰——!
如同一个炸雷在脑海中爆开!何雨柱瞬间血液逆流,手脚冰凉!
李富贵撂了!攀咬他是内应!赵抗美带人来了!证据确凿?!
这怎么可能?!李富贵怎么会知道他和娄家的关系?难道是……娄家那边出事了?还是……易中海昏迷前留下了什么?或者是……工作组查账查出了什么?
无数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但此刻已容不得他细想!
绝境!真正的、毫无退路的绝境,以最猛烈、最猝不及防的方式,降临了!
跑?往哪跑?怎么跑?不跑?就是死路一条!
何雨柱的目光,猛地钉死在墙角那堆煤核上。密匣!哑口散!现在,它们是催命符,还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生死一线间,必须立刻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