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站人潮汹涌,喧嚣鼎沸。各色人等摩肩接踵,扛着大包小包的民工,衣着体面的干部,神色警惕的便衣,还有眼神飘忽、在人群中穿梭的“黄牛”和“蛇头”。空气中弥漫着汗味、茶摊的香气和一种躁动不安的气息。
何雨柱紧紧攥着简单的行李(一个旧布包,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和干粮),随着人流挤出检票口。他不敢停留,迅速离开车站广场,拐进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巷。
当务之急,是找到落脚点,然后想办法联系“蛇头”。他记得娄父隐约提过,广州这边有一个信得过的联络人,姓陈,在荔湾一带的码头附近开一家杂货铺,外号“酸枝陈”。这是他现在唯一的线索。
他不敢住正规的旅店,那里查得严。他需要找一个不需要介绍信、鱼龙混杂的小客栈。沿着小巷走了很久,他终于在一个挂着破旧灯笼、门口蹲着几个闲汉的巷子深处,找到一家名为“悦来”的简陋客栈。老板娘是个精瘦的中年妇女,眼神犀利。
“住店?”老板娘磕着瓜子,瞥了他一眼。
“哎,住一晚。”何雨柱压低声音,递过去几张毛票。
老板娘数了数钱,没要看证件,扔给他一把系着木牌的钥匙:“二楼最里头,通铺。”
“有单间吗?”何雨柱不想和人挤。
老板娘又打量了他一下,加了点钱,换了一把钥匙:“三楼拐角,单间,晚上别乱跑。”
房间狭小阴暗,只有一张板床和一张破桌子,空气中有一股霉味。何雨柱插上门,放下行李,疲惫地坐在床上。但他不敢休息,必须尽快行动。
他换上一身更不起眼的旧衣服,将大部分钱和密匣贴身藏好,只带了些零钱,走出了客栈。按照模糊的记忆,他朝着珠江边的方向走去。
荔湾区靠近码头,街道狭窄,店铺林立,空气中混杂着咸鱼、香料和污水的味道。这里人员复杂,三教九流汇聚。何雨柱小心翼翼地打听“酸枝陈”的杂货铺。问了几个人,都摇头不知。他心中有些发沉。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在街边补鞋的老头,听到他低声询问,抬眼皮看了他一下,用生硬的普通话含糊道:“找酸枝陈?前面路口右拐,巷子底,门口有棵大榕树的就是。”
何雨柱道了谢,按指示走去。果然,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有一间不起眼的杂货铺,门口一棵巨大的榕树,枝叶几乎遮住了招牌,招牌上写着“陈记杂货”,字迹斑驳。
何雨柱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店里光线昏暗,货架上摆着些日杂百货,一个穿着汗衫、摇着蒲扇的干瘦老头坐在柜台后打盹,想必就是“酸枝陈”了。
“老板,买东西。”何雨柱敲了敲柜台。
酸枝陈睁开眼,懒洋洋地打量他:“买乜嘢?(买什么)”
何雨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按照娄父交代的暗语,低声道:“老板,有冇‘南洋’来的‘万字酱油’?(有没有南洋来的万字酱油)”
酸枝陈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睡意全无。他上下仔细打量着何雨柱,缓缓道:“万字酱油冇,有‘香港’来的‘孖人唛’蚝油,要唔要?(万字酱油没有,有香港来的孖人唛蚝油,要不要)”
暗语对上了!何雨柱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低声道:“是娄先生让我来的。”
酸枝陈脸色一变,迅速起身走到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关上半边店门,示意何雨柱跟他走进里间。里间更暗,堆满了杂物。
“后生仔,你系……?”酸枝陈压低声问,眼神带着审视。
“我姓何,从北京来。娄先生让我到广州后,找陈老板帮忙过海。”何雨柱言简意赅。
酸枝陈沉吟片刻:“娄先生……他好吗?”
“娄先生安排女儿先过去了,他暂时留在北京。”何雨柱含糊道,没透露娄父托付密匣的事。
酸枝陈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最近风紧,过海唔容易(不容易)。要等机会。”
“要等多久?”何雨柱心急如焚。
“快则三两日,慢则十天半月。要看天气,也要看‘水警’(海上巡逻队)的动静。”酸枝陈道,“呢度唔安全,你唔好成日来。留低个地址,有消息我通知你。”
何雨柱留下了客栈的名字和房号。
“费用点计?(费用怎么算)” 他问出关键问题。
酸枝陈报了一个数。何雨柱心中一惊,这几乎是他身上现金的一半!但他没有犹豫,点出钱递过去。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
酸枝陈收了钱,低声道:“记住,边度都唔好去,尤其系码头!喺客栈等消息!有人会去揾你(找你)!”
离开杂货铺,何雨柱感觉像打了一场仗。找到了接头人,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接下来的等待,才是最大的煎熬。
回到那个霉味的小房间,何雨柱插上门,和衣躺在床上。窗外传来广州城嘈杂的市声,陌生而遥远。他紧紧握着胸口那枚平安扣,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