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被清晨的山风一吹,刺骨的寒冷。何雨柱和十几个偷渡客像一群丧家之犬,手脚并用地在长满荆棘和灌木的陡峭山坡上攀爬。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树枝刮擦衣服的嘶啦声,以及偶尔被石头绊倒的闷哼。每个人都拼尽全力,只想尽快逃离海岸线,躲进更深的山林。
何雨柱的脚踝在之前的逃亡中扭伤未愈,此刻每迈出一步都钻心地疼。他咬紧牙关,用手抓住一切能借力的灌木和岩石,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和血丝。胸口那个密匣硌得他生疼,却像一枚护身符,提醒他不能倒下。他必须活下去,找到晓娥。
爬了不知多久,直到完全看不见海岸,也听不到海浪声,众人才敢在一片相对茂密的树林里停下来,瘫倒在地。所有人都狼狈不堪,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沉的恐惧。
“这……这是哪里?”一个年轻点的后生带着哭腔问。
“像是大屿山南边,荒得很。”那个有点经验的瘦高个喘着气说,“水警把咱们扔这儿,算是不错了。要是直接送到移民局,立马遣返。”
“那现在怎么办?”有人绝望地问。
“还能怎么办?各安天命吧!”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地说,“赶紧散伙!聚在一起目标太大!谁有本事谁自己找出路!”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最后一点虚幻的集体感。众人面面相觑,眼神变得警惕而疏离。短暂的共患难后,现实的残酷立刻显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竞争者,甚至是威胁。
很快,有人开始默默起身,选择了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树林。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人群迅速散去。那个瘦高个看了何雨柱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选了另一条路离开。
最后,只剩下何雨柱和另外两个看起来最虚弱、不知所措的人还留在原地。一个是四十多岁、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另一个是抱着个破包袱、瑟瑟发抖的妇女。
何雨柱看着他们,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必须尽快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找到联系娄晓娥的方法。他站起身,忍着脚踝的剧痛,对那两人说:“我也得走了。你们……保重。”
那男人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眼神绝望。那妇女则低声啜泣起来。
何雨柱狠下心,转身选了一个看似可能通往山下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他不是救世主,自身难保,顾不了别人了。
山林茂密,根本没有路。何雨柱只能用树枝拨开荆棘,艰难前行。饥饿和寒冷像两条毒蛇,噬咬着他的意志。他掏出怀里最后半块被海水泡得发胀的窝头,塞进嘴里,艰难地吞咽下去,稍微缓解了一下胃里的灼烧感。
他现在身无分文(港币),唯一的财产就是贴身的密匣和那包“哑口散”。当务之急是弄到钱,找到落脚点,然后想办法联系“酸枝陈”给的香港联络方式。娄父当时只给了一个模糊的地址和一个人名“昌叔”,在九龙油麻地附近的一片旧楼区。在这茫茫人海的香港,找一个地址模糊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走了大半天,太阳升到头顶,林子里闷热起来。何雨柱又渴又累,脚踝肿得老高。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隐约的人声和狗吠!他精神一振,循着声音小心翼翼地下山。
穿过最后一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山下是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散落着一些低矮的村屋和农田,远处还能看到蜿蜒的土路。有村庄!
何雨柱心中狂喜,但立刻冷静下来。他不能这样贸然进村。他这身破烂湿衣、狼狈不堪的样子,加上大陆偷渡客的身份,一旦被村民发现,很可能被举报。
他躲在树林边缘,仔细观察。村庄不大,看起来比较偏僻。偶尔有村民扛着农具走过。他看到村口有个简陋的杂货铺,铺子门口挂着风干的咸鱼。
必须想办法弄身衣服,弄点吃的,再打听一下怎么去市区。他摸了摸身上,唯一值钱点的东西,就是手腕上那块老上海牌手表了。虽然旧,但应该还能换点钱。这是父亲留下的遗物,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他等到天色渐晚,村里炊烟袅袅,人迹渐少时,才撕下相对干净的内衬布料,勉强包住头脸,遮住大半容貌,然后一瘸一拐地朝着村口那间杂货铺走去。
铺子里只有一个打着赤膊、摇着蒲扇的干瘦老头。看到何雨柱这副鬼样子进来,老头吓了一跳,警惕地站起来,用粤语问:“你系边个?做乜嘢?(你是谁?干什么?)”
何雨柱听不懂,但能感觉到对方的戒备。他努力挤出友善的笑容,指了指自己湿透破烂的衣服,又做了个吃饭的手势,然后把手表褪下来,递到老头面前,用生硬的普通话说:“老伯……换……换点吃的,换身旧衣服……”
老头狐疑地接过手表,对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何雨柱,眼神闪烁。他显然看出了何雨柱的来历不正,但似乎对那块半旧的手表有点兴趣。
“大陆仔?”老头压低声,用生硬的普通话问。
何雨柱心里一紧,点了点头,没否认。
老头沉吟了一下,指了指角落里一堆散发着霉味的旧衣服,又指了指货架上一些便宜的饼干和面包,比划了一个手势。意思是手表换这些东西。
这简直是敲诈!那块手表虽然旧,但绝对不止这点价值。但何雨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他咬了咬牙,点头同意。
老头迅速把东西包好,塞给何雨柱,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快走快走!唔好系度逗留!(快走快走!别在这里逗留!)”
何雨柱抱起那包东西,低着头,快步离开杂货铺,重新躲回树林里。他找到一处溪流,迫不及待地灌了一肚子凉水,然后换上千爽但散发着汗臭的旧衣服,虽然不合身,但总算摆脱了那身湿衣。他又狼吞虎咽地吃了几块饼干,体力恢复了一些。
现在,他需要信息。他必须去九龙,去油麻地找“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