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记”的威胁像一片阴云,悬在“龙记”茶餐厅的上空。虽然刀疤强暂时退去,但谁都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轻易了结。龙哥连着几天脸色阴沉,强哥切菜时也多了几分狠劲,连带着对何雨柱的态度都客气了不少,甚至偶尔会丢给他一根烟,虽然何雨柱依旧不抽。
何雨柱心里清楚,自己成了“荣记”的眼中钉。一方面是因为他帮“龙记”化解了危机,另一方面,恐怕也是“荣记”老板看出了他的价值,想挖角不成,便想除之而后快。继续留在“龙记”,不仅自己危险,也可能给龙哥他们带来麻烦。
这天晚上收工后,何雨柱没有立刻回劏房。他揣着坚叔给的那张已经有些皱巴巴的名片,走到附近一个相对安静的公共电话亭。投币,深吸一口气,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正是坚叔那略带沙哑的声音:“喂,边位?(哪位?)”
“坚叔,早晨。我系‘龙记’洗碗个何晓。(坚叔,早上好。我是‘龙记’洗碗的何晓。)”何雨柱用尽量清晰的粤语说道。
“哦!系你后生仔!(哦!是你小子!)”坚叔的声音透出几分热情,“捻通未啊?帮唔帮我手?(想通了没?帮不帮我?)”
“坚叔,我想试下。(我想试试。)”何雨柱说道,“不过,有件事要同你讲清楚。(不过,有件事要跟你说清楚。)”他简略地提了一下“荣记”找麻烦的事,隐去了细节,只说可能因此会有些不便。
坚叔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我话你唔简单啦!(我说你不简单吧!)连‘荣记’个衰神(那个混蛋)都睇起你!放心!我坚叔虽然系穷编辑,但系都识得几个人!佢唔敢乱来嘎(他不敢乱来的)!点话(怎么样)?听晚(明晚)我地报社有个细(小)聚餐,系总编从台湾带左d靓乌龙返来(带了点上好乌龙回来),想整几味送茶(做几个菜下酒),你来露两手?”
“好,没问题。多谢坚叔比机会。(好,没问题。谢谢坚叔给机会。)”何雨柱答应下来。时间地点约好,就在报社附近坚叔一个朋友闲置的小公寓里,比较私密。
挂了电话,何雨柱心里踏实了一些。坚叔的态度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这不仅仅是一次赚外快的机会,更可能是一个接触不同圈子、获取信息的窗口。
回到劏房,他仔细规划起来。明晚的聚餐,是他展示实力、赢得认可的关键。不能再用茶餐厅的边角料应付了。他需要好的食材。但钱从哪里来?他摸了摸贴身藏着的、从四九城带来的最后一点人民币和全国粮票,在香港这地方几乎就是废纸。昌叔给的那点零用钱也所剩无几。
难道要动用密匣里的……?不,绝对不行!那是最后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
就在他为难之际,第二天中午,龙哥把他叫到一边,塞给他一个薄薄的信封。
“何晓,呢个系你嘅。(何晓,这个是你的。)”龙哥的表情有些复杂,“呢个月嘅工钱(这个月的工钱),虽然你话做住先(虽然你说先做着),但系你帮左我地咁大忙(但你帮了我们这么大忙),唔可以白做(不能白干)。以后,你嘅工钱同阿明一样(你的工钱跟阿明一样)。”
何雨柱愣了一下,打开信封,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港币,虽然不多,但足够他买些像样的食材了。他明白,这是龙哥的感谢,也是一种挽留。
“多谢老板。”何雨柱没有推辞,接了过来。这笔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何晓,”龙哥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荣记’个边(那边)……你自已小心d。如果……如果做唔落(如果做不下去),同我讲声(跟我说一声),我睇下可唔可以同你揾过第份(我看下可不可以帮你找过另一份)。”
龙哥的善意让何雨柱有些感动。“我知道了,老板。我会小心。”
下午,何雨柱向龙哥请了一会儿假,拿着钱,去了附近街市。他精打细算,买了一条新鲜的海鲈鱼,一小块上好的五花肉,几只鲜虾,还有一些时令蔬菜和必要的调料。他没有买名贵食材,而是选择最普通但最新鲜的,他要靠手艺取胜。
晚上,他准时来到坚叔提供的地址。是一个老旧唐楼里的小单元,厨房狭小,但用具齐全。坚叔和另外三个看起来是文化人模样的中年男女已经在等着了,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年轻的“神秘厨师”。
何雨柱没有多话,系上自带的干净围裙(他用旧衣服改的),立刻投入工作。处理鱼,刀工精准,去鳞剔骨,干净利落;切肉,厚薄均匀,肥瘦相间;腌制、调味,手法娴熟,一丝不苟。他整个人沉浸在烹饪中,那种专注和自信,与在茶餐厅洗碗时的沉默判若两人。
坚叔等人一开始还在闲聊,渐渐被何雨柱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吸引,围在厨房门口观看,不时发出低声惊叹。
“睇个刀工就知系老师傅!(看这刀工就知道是老师傅!)”
“腌肉的手法好正宗!(腌肉的手法好正宗!)”
何雨柱做了四菜一汤:清蒸海鲈鱼(火候恰到好处,鱼肉鲜嫩爽滑)、红烧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白灼虾(仅以葱姜盐水焯熟,蘸特制酱汁,鲜甜无比)、蒜蓉炒菜心(清脆碧绿),还有一个简单的豆腐鱼头汤,汤色奶白,鲜香浓郁。
菜上桌,香气四溢。几位编辑尝了一口,顿时赞不绝口。
“坚叔!你系边度揾到个宝嘎!(坚叔!你从哪里找到的宝贝!)”
“呢个水平,去大酒店做大厨都得啦!(这个水平,去大酒店当大厨都行了!)”
“尤其系呢个红烧肉!真系绝了!比我系上海食到嘅仲要正宗!(尤其是这个红烧肉!真是绝了!比我在上海吃到的还要正宗!)”
总编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中年人,他细细品味着鱼肉,看向何雨柱的目光充满了欣赏:“后生仔,手艺了得。有没有想过,找份更稳定、收入更高的工作?我认识半岛酒店的中餐总厨,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半岛酒店!香港顶级的酒店!这个机会,对于任何一个厨师都是梦寐以求的。何雨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但他迅速冷静下来。去大酒店,固然风光,但约束也多,审查严格,对他这个“黑”了半截身份的人来说,风险太大。而且,他需要的是相对自由、便于他寻找娄晓娥的空间。
他谦逊地笑了笑,用带着口音的粤语回答:“多谢总编睇起(看得起)。我……我刚刚来香港唔系好耐(不太久),仲想适应下(还想适应下),同埋(而且)……我答应左坚叔,先帮佢手(先帮他忙)。”
他没有把话说死,但婉拒了立刻去大酒店的机会。总编眼中闪过一丝遗憾,但也没再强求,只是递给他一张名片:“有需要,随时揾我(找我)。”
这顿饭,宾主尽欢。临走时,坚叔塞给何雨柱一个厚厚的信封,远超市价。“何晓,呢次真系多谢你!帮我系总编面前威翻次(威风了一次)!以后有咩好关照(有什么好关照),一定揾你!(一定找你!)”
拿着沉甸甸的信封和几张分量不轻的名片,走在回劏房的路上,夜风拂面,何雨柱心中百感交集。来香港这么久,第一次,他靠自己的双手和本事,赚到了像样的钱,赢得了真正的尊重。虽然前路依然艰难,但至少,他看到了凭手艺吃饭的可能。坚叔这条线,算是初步搭上了。
然而,他也清楚,今晚的亮相,固然赢得了喝彩,也可能引起更多的关注。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他必须更加小心地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