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菜的招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港岛特定的圈子里漾开了一圈涟漪。何雨柱开始更频繁地往返于九龙与港岛之间。他谨慎地挑选着预约,价格不菲,但物有所值。他的客户,渐渐集中在半山、跑马地、浅水湾这些豪宅区的富裕阶层,多是些注重生活品质、又讲究私密性的商界人士、专业人士或他们的家眷。
每一次上门服务,对何雨柱而言,都不仅仅是一次烹饪。他像一名训练有素的间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会留意公寓楼下的信箱名牌,会记住客人闲谈中不经意提到的邻居姓氏,会在准备食材的间隙,状似无意地向佣人打听附近的环境和趣闻。他脑中仿佛有一张不断细化的地图,将港岛的高档社区一寸寸扫描、过滤。
然而,收获甚微。“张”这个姓氏,如同石沉大海。娄家似乎真的彻底隐匿了。有时,在深夜回程的渡轮上,望着对岸九龙那片属于他的、喧嚣而真实的庙街灯火,再对比港岛这边冰冷璀璨的繁华,何雨柱会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晓娥,你是否就在某扇亮灯的窗户后面?我们之间的距离,难道真的就只剩下这片冰冷的海水?
但他没有时间沮丧。庙街的“何记小厨”是他的根基,不能放松。他听从了坚叔的建议,请了一个叫阿芬的本地中年妇女帮忙洗碗和打扫,自己则把更多精力放在研究和提升私房菜的菜单上。他要确保每一次出场,都能巩固乃至提升自己的口碑,这样才能接触到更核心的圈子。
这天,何雨柱接到一个特别的预约。电话那头是一位声音温和、带着浓重上海口音的老太太,自称姓吴,住在中环己连拿利附近的一栋老式公寓楼里,想为从美国回来的儿子一家接风,预订一桌家常沪菜。
上海口音!己连拿利!何雨柱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己连拿利虽处中环核心,却有不少有年头的公寓楼,居住着一些早年移居香港的上海世家,相对低调。他立刻答应下来,并详细询问了口味偏好。
赴约当日,何雨柱提前到达。公寓楼果然有些年头,但维护得很好,楼道安静,透着老派上海人家的精致。开门的正是吴太太,一位衣着得体、银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气质娴雅。
厨房不大,但整洁异常。何雨柱熟练地开始准备。他今晚做的都是地道上海菜:油爆虾、红烧划水、腌笃鲜、草头圈子、八宝辣酱,最后是一锅热气腾腾的菜肉大馄饨。食材是吴太太提前备好的,很新鲜。
烹饪过程中,吴太太不时进来看看,用上海话和何雨柱聊上几句,点评他的手艺。“何师傅,侬迭个油爆虾,火候老道(火候到位)!”“腌笃鲜汤色灵清(汤色清亮),味道肯定嗲(味道肯定好)!”
何雨柱用略带北方口音的上海话小心应对着,心中那根弦绷得紧紧的。他希望能从吴太太这里听到些什么。
宴席开始后,何雨柱在厨房收拾,耳朵却竖着。客厅里传来吴太太儿子一家用英语和上海话夹杂的谈笑声,气氛融洽。他们谈论着美国的见闻,香港的变化,偶尔也提到一些老邻居、老朋友。
突然,吴太太的儿子(一位中年儒商)提到了一个名字:“……姆妈,昨日我碰到沈家姆妈(沈家阿姨),伊拉(他们)好像最近有点麻烦事体(麻烦事)。”
“沈家?”吴太太的声音带着关切,“伊拉屋里向(他们家)阿是(是不是)还住在梅道(may Road)?囡囡(女儿)还好伐(好吗)?”
梅道!半山的一条幽静道路,也是高档住宅区!何雨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好像还住那里。囡囡好像身体不大好,很少出来。”儿子回答,“沈家姆妈讲(说),伊拉(他们)好像想卖掉梅道的老宅,搬去浅水湾,清静点。”
“唉,作孽(可怜)。”吴太太叹了口气,“伊拉囡囡(他们家女儿)……当年多少好一个小姑娘(多好的一个小姑娘),后来……唉,不讲了不讲了,吃饭吃饭。”
话题很快转移到了别处。何雨柱却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厨房里。梅道……沈家……身体不好的女儿……从上海来的……时间点似乎也对得上!会不会是化名?娄家会不会化姓为“沈”?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他强压激动,不动声色地继续手头的工作,直到宴席结束。
吴太太对今晚的菜赞不绝口,付酬劳时格外大方,还特意包了一个红包给何雨柱。“何师傅,辛苦侬了(辛苦你了)。好久没吃到这么地道的家乡味道了。”
“吴太太客气,应该的。”何雨柱谦逊道,犹豫了一下,还是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吴太太,听您口音,好像是老上海?我刚来香港不久,对这边不熟,听说梅道那边环境蛮好的?”
吴太太不疑有他,随口答道:“是呀,老早是挺多上海人住那边,现在嘛……也慢慢变了。环境是蛮幽静的。”
何雨柱不敢再多问,道谢告辞。
离开公寓楼,走在己连拿利昏黄的路灯下,何雨柱的心却亮如白昼。梅道,沈家!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虽然还不能确定,但可能性非常大!
他没有立刻回九龙,而是绕道走上了半山,朝着梅道的方向走去。夜色中的半山,绿树成荫,一栋栋风格各异的豪宅掩映在树木之后,静谧而神秘。他沿着梅道慢慢走着,观察着每一栋房子,试图从中找出些许蛛丝马迹。但厚重的围墙和紧闭的大门,隔绝了一切窥探。
他停在一盏路灯下,望着眼前这片安静的住宅区。晓娥,你真的就在这里吗?在某一扇窗户后面?身体的病痛,是否让你备受折磨?
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立刻去按响每一户姓“沈”人家的门铃。但他知道,这绝对不行。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他必须更谨慎,更耐心。既然有了目标区域,就有了方向。他可以借着私房菜的机会,更多地接触半山区域的客户,或许能打听到更多关于“梅道沈家”的消息。
接下来的日子,何雨柱有意识地通过坚叔和陈总编的人脉,更多地接取半山,尤其是梅道附近的私房菜预约。他变得更加留意客人们的闲聊,甚至偶尔会“不经意”地提起梅道的环境,夸赞几句,试图引起话题。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次为梅道另一户人家举办的晚宴上,一位喝得微醺的男客人闲聊时提到:“……要说梅道最神秘的,还得数尽头那家姓沈的上海佬(上海人),很少见他们出门,女儿好像身体不好,家里常年飘着药味……真是可惜了,听说以前在上海也是大户人家……”
药味!身体不好!何雨柱的心再次揪紧!线索又一次对上了!
目标,越来越清晰了。现在,他需要的是一个万无一失的、能够接近甚至确认的机会。这个机会,必须等待,也必须创造。
他站在“何记小厨”的灶台前,看着锅中翻滚的粥水,目光坚定。晓娥,我已经看到了灯火阑珊处的影子。无论还要等多久,无论前面还有什么阻碍,我都一定会走到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