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道沈家”,这四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何雨柱的心头。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仿佛隔着一层薄纱,已经能窥见轮廓,但最后一步,却咫尺天涯,难以逾越。他像一头在猎物巢穴外围逡巡的孤狼,焦灼、谨慎,却又必须按捺住扑上去的冲动。
直接上门?风险太大。“沈家”深居简出,警惕性必然极高。贸然以送菜、维修等借口接近,极易引起怀疑,若真是娄家,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若找错人,更是无端树敌。
通过邻居旁敲侧击?半山豪宅区邻里关系淡漠,佣人口风也紧,很难打听到核心信息,反而容易暴露自己的意图。
何雨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越是接近目标,越要沉住气。他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一个能自然接近、不引人怀疑,甚至能让他亲眼确认的机会。
他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私房菜业务上。既然“沈家”是上海背景,或许……会对地道的家乡菜有需求?他开始有意识地调整策略。在接单时,他会更倾向于选择那些有上海背景或与半山、上海圈子有联系的客户,并在菜单设计中,更加突出精致、地道的本帮菜和淮扬菜,尤其是那些工序繁琐、家中难以复制的招牌菜,如蟹粉狮子头、红烧划水、扣三丝等。他希望借助口碑的传播,能间接传到“沈家”耳中,让他们主动找上门。这是最理想、也最安全的方式。
等待是煎熬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庙街的“何记小厨”生意稳定,港岛的私房菜预约也渐渐增多,何雨柱的手艺和名声在特定小圈子里越发响亮。他甚至接到了两份来自浅水湾和大潭的长期订单,为两户富商家庭提供每周一次的定制家宴,收入颇丰。但他心心念念的“梅道沈家”,却始终没有音讯。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夜深人静时,他躺在唐楼狭窄的床上,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晓娥苍白憔悴、眉宇间带着忧愁的面容便会浮现在眼前。身体的病痛……她到底怎么样了?这种未知的担忧,比任何明刀明枪的危险更折磨人。
这天,何雨柱刚结束半山一单私房菜,收拾好厨具,正准备离开。女主人张太太(一位热情的上海阿姨)送他出门时,闲聊般提了一句:“何师傅,你手艺真是没话说!下次我先生过生日,还想请你来。对了,我有个老姐妹就住在前面不远梅道,她家小姐身体弱,胃口一直不好,改天我向她推荐推荐你,你家这些清淡精致的菜式,最合适了!”
梅道!小姐身体弱!何雨柱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强压住激动,脸上维持着谦和的笑容:“张太太您太客气了,多谢您关照。如果府上小姐不嫌弃,我随时恭候。”
“好好好,我一定跟她说。”张太太笑着答应。
回到九龙,何雨柱一夜未眠。希望再次燃起,而且这次是通过熟人推荐,显得自然许多。他每天守着电话,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来自港岛的陌生号码。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毫无动静。希望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漾起一圈涟漪后,又恢复了平静。
焦灼中,何雨柱意识到不能一味被动等待。他需要双管齐下。一方面,继续依靠私房菜的口碑传播;另一方面,他必须创造更直接的“偶遇”机会。
他开始利用给半山客户服务后的空闲时间,有意无意地在梅道附近“散步”。他换上最普通的夹克衫,戴着鸭舌帽,像个普通的晨练者或游客,沿着梅道安静的人行道慢慢行走。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沿途每一栋住宅的门牌、花园、甚至垃圾桶(试图从丢弃的物品判断住户情况),耳朵捕捉着任何可能与“沈家”相关的声响——上海话的交谈、中药的气味、甚至只是院子里传来的咳嗽声。
他看到了那栋位于梅道中段、被高大树木和围墙环绕、显得格外静谧的白色洋房。门牌号与之前打听到的吻合。院子里草木修剪整齐,但窗帘大多垂下,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清冷。他几次路过,都未能看到任何人影,也未曾闻到特殊的气味。这栋房子就像一座神秘的堡垒,固守着它的秘密。
一次,他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驶入车道,一个穿着朴素、举止端庄的中年妇女(像是女佣或管家)下车开门,随后轿车驶入,铁门缓缓关上。整个过程安静迅速,没有给他任何观察车内情况的机会。
还有一次,临近傍晚,他看到一位穿着深色旗袍、外罩薄呢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在一个年轻女佣的搀扶下,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慢慢踱步。老妇人身形消瘦,侧脸轮廓依稀能看出昔日的风韵,但神情淡漠,带着挥之不去的忧郁。何雨柱的心狂跳起来!会是晓娥的母亲吗?还是……那位姨妈?他不敢确定,更不敢久留,压低头上的帽子,快步离开。
这些零碎的观察,既加深了他的怀疑(深居简出、有年长女性、气氛压抑),也让他更加担忧晓娥的状况。这种只能远远窥视,却无法靠近、无法确认的滋味,如同慢性毒药,侵蚀着他的耐心。
就在他几乎要按捺不住,考虑是否要冒险以“送错快递”等极端方式试探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一个周日的下午,何雨柱正在庙街店里准备晚市的食材,电话铃急促地响起。他拿起话筒,对面传来一个略显焦急、带着明显上海口音的女声:
“请问……是何师傅吗?”
何雨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是我,您是?”
“何师傅,冒昧打扰。我是梅道沈家的佣人,吴妈介绍我找您的。”(吴妈正是之前那位张太太家的佣人!)
何雨柱握话筒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来了!终于来了!
“沈太太您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他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
“是这样的,何师傅,”对方语气带着恳求,“我家小姐这几天胃口极差,吃什么都没味道,人瘦得厉害。吴妈极力推荐您,说您做的家乡菜特别地道,能开胃。不知道您……方不方便,今天傍晚过来一趟,帮我们小姐做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工钱好商量,只要小姐肯吃一点就好!”
小姐!胃口差!需要开胃小菜!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何雨柱心上!是晓娥!一定是她!
强压着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激动和酸楚,何雨柱用尽可能专业的口吻回答:“沈太太您别急,我明白。清淡开胃的小菜我拿手。您看傍晚六点我过去方便吗?需要我准备什么特定食材吗?”
“不用不用!食材家里都有备着的!六点正好!真是太感谢您了何师傅!地址是梅道x号……”
放下电话,何雨柱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找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终于……终于可以踏进那扇门了!晓娥,我来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这次上门,是关键的第一步,绝不能出任何差错。他必须扮演好一个纯粹的被请上门的厨师角色,不能流露出任何异常。
他立刻给阿芬打了电话,让她晚上过来帮忙照看庙街的生意。然后,他把自己关在唐楼的房间里,仔细熨烫好那套最整洁的白色厨师服,将刀具擦拭得锃亮。他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着平静、谦逊、略带疏离的职业性表情。
傍晚五点,何雨柱提着工具箱,坐上了过海的渡轮。夕阳将维多利亚港染成一片瑰丽的金红色。他望着对岸港岛越来越近的轮廓,心中默念:晓娥,等我。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把你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