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轮缓缓靠岸,何雨柱踏上天星码头,傍晚的港岛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他无心欣赏这片繁华,招手叫了一辆的士,报出梅道的地址。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身整洁的白色厨师服,手提工具箱,便不再多问,熟练地驶上半山。
车子在宁静的梅道上行驶,两旁是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幽静宅邸。何雨柱的心跳随着目的地的临近而越来越快,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将所有的激动、忐忑、担忧都压进心底最深处。此刻,他必须只是一个被雇佣的厨师,何师傅。
的士在梅道x号那扇熟悉的白色铁艺大门前停下。何雨柱付了车钱,拎着工具箱下车,站在门前,按响了门铃。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傍晚格外刺耳。
片刻后,侧门上的小窗打开,一张中年妇女的脸探了出来,带着审视的目光。正是何雨柱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佣。
“是何师傅吗?”她问,带着上海口音。
“是我,沈太太您好。”何雨柱微微欠身,语气平静。
女佣打开侧门:“快请进,小姐等着呢。”
何雨柱迈步走进院子。院子比从外面看更加精致,草坪修剪得一丝不苟,种着几株茶花和桂花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中药味。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女佣引着他穿过一小段石子路,从侧门进入别墅内部。屋内装修是中西合璧的风格,典雅而略显陈旧,透着老派上海人家的底蕴。空气里中药的味道更浓了一些,混合着家具打蜡和消毒水的气味,显得有些沉闷。
“何师傅,厨房在这边。”女佣低声说着,引他走向一楼的厨房。厨房很宽敞,设备齐全,但看得出不常开火,有些冷清。食材已经分门别类放在料理台上,很新鲜。
“小姐胃口不好,医生说要清淡开胃,最好带点家乡味道。”女佣一边帮何雨柱系上围裙(他自带的),一边絮叨着,眉宇间带着愁容,“这几天就喝几口粥,人都瘦脱形了……唉,您看着做点爽口的就好。”
“您放心,我明白。”何雨柱点点头,开始熟练地检查食材。他心里有数,今晚要做的是地道的上海家常菜,但要做得格外精致、清淡,以汤、粥和清爽小菜为主。
他系好围裙,洗手,开始工作。整个过程,他心无旁骛,动作行云流水,仿佛置身于庙街的“何记小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个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他竖着耳朵,捕捉着楼上可能传来的任何一丝声响——脚步声、咳嗽声、甚至只是轻微的叹息。
他先熬上一小锅鸡茸小米粥,用文火慢慢煨着,米香和鸡茸的鲜香渐渐弥漫开来。接着,他开始准备配菜:精心剔骨的清炒虾仁,只取虾仁最饱满的部分,用蛋清淀粉轻轻上浆,保证口感嫩滑;一道爽脆的拌马兰头香干,淋上少许麻油;一份极其精细的扣三丝(鸡丝、火腿丝、笋丝),刀工均匀如发,汤汁清澈见底;最后是一小盅火腿扁尖炖乳鸽,汤色清冽,香气扑鼻。
他做得极其专注,也极其缓慢。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可能的机会,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
菜肴一道道准备妥当,厨房里香气四溢。女佣进来看了几次,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真香啊!小姐闻了这味道,说不定就有胃口了!”
何雨柱只是谦逊地笑笑。
终于,当时针指向七点,所有的菜都准备好了,精致地摆放在托盘里。女佣正要端上去,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何雨柱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目光紧紧锁定在厨房门口。
一个穿着浅灰色旗袍、外罩米白色开司米披肩的纤细身影,在一位衣着素雅、气质雍容的老妇人(想必是姨妈)的搀扶下,缓缓出现在厨房门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尽管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尽管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但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何雨柱还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
是晓娥!
但眼前的晓娥,与他记忆中那个明媚鲜活、带着娇憨的少女判若两人!她瘦得惊人,脸颊凹陷,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原本灵动的眼眸失去了光彩,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忧郁和疲惫,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靠在姨妈身上,脚步虚浮,需要搀扶才能站稳。唯有那眉宇间的轮廓,依稀还能找到昔日的影子。
何雨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冲上去。他必须忍住!必须!
娄晓娥的目光原本有些涣散,似乎被厨房里陌生的香气吸引,才漫不经心地扫了过来。当她的视线落在穿着白色厨师服、低着头站在灶台旁的何雨柱身上时,起初并没有在意。但下一秒,她的目光猛地定住!娇躯剧烈地一颤,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那双原本黯淡的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死灰复燃般的、微弱的光芒!
搀扶着她的姨妈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关切地低声问:“晓娥,怎么了?不舒服吗?” 同时,她也警惕地看了一眼厨房里这个陌生的厨师。
何雨柱在这一瞬间抬起头,目光与娄晓娥的视线在空中相遇!千言万语,无尽思念,都凝聚在这短暂的一瞥中。何雨柱的眼神里充满了心痛、安抚和坚定的承诺;而娄晓娥的眼中,则瞬间涌上了水光,是委屈,是惊喜,是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
但这电光火石般的交流,仅仅持续了一秒。何雨柱迅速低下头,用略带沙哑的声音恭敬地说:“小姐,太太,菜准备好了。”
姨妈狐疑地看了看何雨柱,又看了看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瘫软的外甥女,以为是身体不适,连忙对女佣说:“快,扶小姐去餐厅坐下!何师傅,麻烦你把菜端过来吧。”
“是。”何雨柱应道,端起托盘,跟在她们身后,走向餐厅。他的心跳如擂鼓,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能感觉到,晓娥的目光一直死死地钉在他的背上,充满了灼热的情感。
将菜肴在餐厅桌上摆好,何雨柱垂手站在一旁。娄晓娥坐在餐桌旁,目光依旧痴痴地望着他,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姨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看何雨柱,又看看晓娥,眉头微蹙。
“何师傅手艺真不错,这菜看着就有食欲。”姨妈尝了一口扣三丝,点点头,试图打破有些诡异的气氛,然后温和地对晓娥说,“晓娥,尝尝这粥,闻着真香。”
娄晓娥机械地舀了一勺粥,送入口中,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掉进碗里。她哽咽着,几乎无法下咽。
何雨柱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语气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这鸡茸小米粥,最是养胃。火候到了,米油都熬出来了,趁热喝一碗,对身子好。” 他这话,表面是介绍菜式,内里却含着只有他和晓娥才懂的关切和承诺——他来了,他会照顾好她。
娄晓娥听到他的话,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她拼命低着头,不让自己哭出声。
姨妈脸上的疑云更重了。她放下筷子,看着何雨柱,语气严肃了几分:“何师傅,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