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太那句“胡同口老字号的味道”,像一根淬了冰的针,扎进了餐厅凝滞的空气里。娄晓娥僵在座位上,脸色惨白如纸,握着勺子的手剧烈颤抖,勺里的粥晃动着,几乎要洒出来。她嘴唇翕动,眼神慌乱地看向何雨柱,又迅速垂下,里面是巨大的惊恐和无助。
何雨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冲上头顶。他几乎能听到晓娥内心绝望的呐喊。不能再等了!电光石火间,他猛地向前一步,动作幅度不大,却恰好挡在了娄晓娥和沈太太视线交错的一瞬,同时,他手中原本托着的空汤碗“不小心”脱手,“哐当”一声脆响,摔在了铺着厚地毯的地面上!
声音不大,但在极度安静的餐厅里,却异常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太太!小姐!我手滑了!”何雨柱立刻弯腰,脸上堆满了惊慌和窘迫,连声道歉,手忙脚乱地就要去捡碎片。他刻意让自己的北方口音在慌乱中显得更重了些。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瞬间打破了刚才那致命的气氛。沈太太的眉头蹙起,看向何雨柱的眼神带着被打断的不悦和审视。吴妈也赶紧过来帮忙收拾。
娄晓娥趁着这短暂的混乱,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崩溃的情绪,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微弱却清晰地开口,带着一丝刻意的茫然和疲惫:“姨妈……北京的事……太久了,我……我有点记不清了……就是觉得这粥……暖胃,舒服……” 她说着,又舀了一勺粥,低头慢慢吃着,掩饰着眼底翻涌的情绪。
何雨柱一边收拾着碎片,耳朵却竖得尖尖的,听到晓娥的回答,心里稍稍一松。好险!晓娥总算稳住了!
沈太太看看惊慌失措、一脸懊恼的何雨柱,又看看低头喝粥、神色恢复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外甥女,眼中的锐利稍稍收敛,但疑虑并未完全打消。她或许认为刚才只是巧合,或许是这个毛手毛脚的厨子无意中打断了她的试探,也或许是晓娥真的因为病体虚弱、不愿回忆往事。但何雨柱那恰到好处的“失误”,无疑给晓娥创造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也让沈太太的这次凌厉试探,如同重拳打在了棉花上。
“好了,吴妈,收拾一下就行了。何师傅,下次小心点。”沈太太淡淡地说了一句,重新拿起筷子,不再看何雨柱,仿佛刚才的试探从未发生。
“是,是,太太,一定注意!”何雨柱连声应着,退回到角落,后背惊出一层冷汗。他知道,危机只是暂时缓解,沈太太的疑心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接下来的晚餐,在一种更加微妙和压抑的气氛中进行。沈太太不再主动说话,只是偶尔给娄晓娥夹点菜。娄晓娥也始终低着头,默默进食,比上次多吃了些,但速度很慢,仿佛每一口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何雨柱则眼观鼻,鼻观心,如同一个真正的背景板,心中却如翻江倒海。刚才的冒险,虽然化解了 immediate 危机,但也彻底暴露在沈太太的视线之下,以后想要接近晓娥,恐怕难如登天。
餐毕,娄晓娥推说累了,在吴妈的搀扶下先行上楼休息。沈太太没有阻止,只是深深地看了她背影一眼。
何雨柱默默收拾好厨房,将一切恢复原状。吴妈拿来酬劳,这次比上次更加丰厚。何雨柱道谢接过,准备告辞。
“何师傅,”沈太太却叫住了他,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看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杯盖,声音平静无波,“你的手艺,确实不错。晓娥……很久没这么好好吃饭了。”
何雨柱心中警惕,躬身道:“太太过奖了,小姐胃口好,是身体见好的兆头。”
“嗯。”沈太太放下杯盖,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看向何雨柱,“以后……每周六晚上,方便的话,都请你过来做一顿晚饭吧,菜单你定,以清淡开胃为主。酬劳照旧。” 她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家常便饭,不希望有外人打扰。何师傅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何雨柱心中巨震!每周一次!沈太太这是要将自己放在眼皮子底下,长期观察?还是……真的只是为了晓娥的胃口?亦或是,两者皆有?这无疑是将他放在了炭火上烤,但同时也提供了一个能够定期见到晓娥的、相对稳定的机会!风险与机遇,从未如此清晰地并存!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躬身应道:“谢谢太太信任!我一定尽心尽力!” 这个时候,任何迟疑都会引来更大的怀疑。
“好,吴妈会提前跟你确认时间。”沈太太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何雨柱再次道谢,提着工具箱,在吴妈的陪同下走出沈家别墅。夜风清冷,吹在他汗湿的后背上,带来一阵寒意。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栋在夜色中静谧的白色小楼,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每周一次的“鸿门宴”,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但为了晓娥,刀山火海,他也得闯!
回到庙街的唐楼,何雨柱毫无睡意。他坐在窗前,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在脑中反复复盘。沈太太的试探一次比一次凌厉,说明她的疑心很重。每周一次的固定邀约,既是监视,也是考验。他必须更加小心,不能露出任何马脚。同时,他也要利用这个机会,慢慢取得沈太太的信任,哪怕只是一点点。
接下来的日子,何雨柱的生活进入了一种新的节奏。庙街的“何记小厨”照常营业,但他将更多精力放在了研究和准备每周六去沈家的私房菜上。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菜品的精致和口味,开始更加注重食疗养生,翻阅了一些中医食疗的书籍(托坚叔找来的),针对晓娥体虚、食欲不振的情况,精心搭配食材,在美味的基础上,融入温和的滋补理念。每次去沈家,他依旧谨言慎行,除了必要的沟通,绝不多说一句话,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烹饪中,用无可挑剔的厨艺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沈太太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带着审视。但何雨柱能感觉到,随着晓娥的气色在他的调理下似乎真的有一丝丝微不可查的好转,沈太太眼神中的锐利,偶尔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娄晓娥则始终沉默寡言,每次见面,都低眉顺眼,不敢与何雨柱有过多眼神交流,但何雨柱能从她偶尔多喝半碗汤、多吃几口菜的细微动作中,感受到她那压抑的、汹涌的情感。
这种咫尺天涯的煎熬,持续了将近一个月。就在何雨柱以为这种危险的平衡将要持续下去时,一个突如其来的事件,如同雷霆乍现,彻底打破了僵局。
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何雨柱照例提前来到沈家准备晚餐。天气闷热,似乎要下暴雨。他刚在厨房准备好食材,突然听到楼上传来吴妈一声惊慌的呼喊:“太太!太太!不好了!小姐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