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那个蒙尘的旧皮箱,此刻在何雨柱眼中,仿佛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娄父临终前的嘱托言犹在耳:“柱子……这匣子……交给你……紧要关头……或可……保命……” 当时他只觉沉重,如今方知字字千钧。李同志的突然出现,如同黑云压城,让他真切地嗅到了死亡和绝望的气息。常规的应对、小心翼翼的周旋,在这种层面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这密匣,或许真是唯一的生路!
他反锁好门,拉上窗帘,房间顿时昏暗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墙角,吃力地挪开皮箱,打开。里面是几件旧衣服,他伸手进去,在箱底摸索着,指尖触到一个硬硬的、用油布层层包裹的物件。他的心狂跳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它取出。
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他走到床边,将包裹放在床上,一层层解开。油布下,是一个紫檀木打造的小匣子,做工极其精细,表面光滑,泛着幽暗的光泽,锁扣处是一个小巧的西洋暗锁。何雨柱记得娄父给过他一把小巧的黄铜钥匙,他一直贴身藏着。他颤抖着手从内衣口袋掏出用红绳系着的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何雨柱屏住呼吸,缓缓掀开盒盖。匣子内衬着明黄色的绸缎,里面整齐地放着几样东西:一叠用丝线捆扎的、泛黄的旧信笺;几张花花绿绿、印着外文的硬质纸张(他认出是银行本票);还有一个小巧的、用火漆封口的羊皮纸信封,上面没有任何字迹。
他的目光首先被那叠信笺吸引。他解开丝线,最上面一封信的抬头,赫然是几个遒劲的毛笔字:“吾儿晓娥亲启”。是娄父的笔迹!下面是日期,正是娄家离京前夜!何雨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看:
“晓娥吾儿:见字如面。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为父或许已不在人世,我儿亦必身处险境,颠沛流离。世事难料,大厦将倾,为父无能,累我儿受苦。然天无绝人之路,吾儿切记,无论身处何地,遭遇何难,务必隐忍蛰伏,保全自身为上。匣中本票,乃我娄家海外存余,数额不大,但足可保我儿衣食无忧,切记谨慎动用,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示人。”
看到这里,何雨柱鼻尖一酸,娄父舐犊情深,令人动容。他继续往下看,信的内容却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另,匣中火漆密信,事关重大!此乃当年为父于津门偶得一份人情凭证,受惠者乃……(此处字迹被小心涂改,但隐约可辨‘南浔’‘张氏’字样)……其后人现居港岛,颇有能量,或可倚为奥援。然此人身份特殊,与北边……(字迹再次被谨慎涂抹)……牵扯甚深,利弊难测。此信如双刃剑,用之得当,或可化解危局;用之不当,恐招致灭顶之灾!吾儿万勿轻动!除非……除非北边来人追索过甚,危及性命,方可持此信,往港岛中环云咸街‘永昌隆’商行,寻一位姓顾的掌柜,示以信物,或有一线生机。切记!切记!非生死关头,绝不可用!阅后即焚!”
信到此戛然而止。何雨柱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冷汗浸湿了信纸的边缘。娄父留下的,不仅仅是一笔钱,更是一个极度危险、可能扭转乾坤也可能万劫不复的“关系”!信中提到“北边来人追索过甚”,与今日李同志的出现何其吻合!这封火漆密信,就是为这种绝境准备的!
他的目光落在那封小小的火漆信封上。火漆呈暗红色,印章图案模糊不清,似乎是个复杂的兽钮。里面装着什么?是什么样的人情,能让娄父如此郑重其事,又如此忌惮? “永昌隆”商行,顾掌柜……这会是突破口吗?
巨大的风险感扑面而来。娄父说得明白,此人“与北边牵扯甚深”,用他的力量,等于与虎谋皮,很可能才出狼窝,又入虎口。而且,一旦动用这层关系,自己和晓娥的身份很可能彻底暴露。
但是,还有别的选择吗?李同志已经找上门了,下一次,可能就不是温和的“谈话”了。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动用这层关系,固然危险,但至少有一线生机,或许能争取到谈判的筹码,甚至……祸水东引?
一个大胆至极的计划,在何雨柱脑中迅速成形。他不能直接去找那个“顾掌柜”,那太被动了。他需要借力,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和方式,将这封密信的作用最大化,既要化解眼前的危机,又要尽可能保全自己和晓娥。
他小心翼翼地将信笺按原样捆好,将银行本票放回(现在远未到动用的时候),然后拿起那封火漆密信,在手中掂量着。冰凉的信封,仿佛有千钧重。
接下来的两天,何雨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表面强装镇定打理着“何记小厨”,内心却备受煎熬。他仔细推演着计划的每一个细节,设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变故和应对之策。他需要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契机很快来了。周三下午,坚叔突然来店里找他,脸色有些神秘,压低声音说:“何晓,你听说了吗?半山沈家那边,好像出事了!”
何雨柱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出事?出什么事了?” 他预感与李同志有关。
“具体不清楚,”坚叔凑近道,“但我有个跑港岛线的同行说,前天看到有挂着‘中’字头车牌的车在梅道那边出现,好像就是去沈家方向的!这两天,沈家安静得吓人,连佣人都不怎么出门了。”
中字头车牌!果然是那边的人!何雨柱的心沉了下去,沈家果然被盯得更紧了!这既是坏消息,也意味着,他必须尽快行动了!
“坚叔,”何雨柱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后怕,“不瞒您说,上周六我去沈家做饭,确实碰到几个北方来的同志,气势挺吓人的,问东问西。我这心里一直不踏实……您消息灵通,知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来的?会不会……牵连到我们这些做事的?” 他故意示弱,引导坚叔的思路。
坚叔果然被带偏了,皱眉道:“我就说嘛!肯定是冲着沈家去的!我听说啊,沈家以前在上海就是大户,说不定是有什么历史问题被翻出来了!唉,这些事,我们小老百姓最好躲远点!何晓,你最近也小心点,沈家那边的活,能推就推了吧!”
“唉,我也是这么想。”何雨柱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装作不经意地问,“坚叔,您见识广,听说中环云咸街那边,有家叫‘永昌隆’的老商行,您知道吗?”
“永昌隆?”坚叔愣了一下,想了想,“好像有点印象,是家老字号,做南北货和进出口的,门面不大,但听说背景挺深的,老板好像姓……姓顾?对,顾掌柜!你怎么问起这个?”
背景深!姓顾!对上了!何雨柱心中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没什么,以前听一个北方老客提起过,说这家商行信誉好,有点好奇。”
从坚叔这里确认了“永昌隆”和顾掌柜的存在,何雨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计划。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个能将密信送出去,并且能引起足够重视的时机和方式。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每多等一天,晓娥就多一分危险。他决定,就在这个周六,再去沈家!这一次,他不是去做饭,而是去……投石问路,破釜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