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盛堂”张天雄那封语意不明的来信,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何雨柱心中漾开涟漪,旋即又被更紧迫、更具体的现实事务覆盖。他没有被这潜在的威胁吓倒,也并未因那虚与委蛇的“邀请”而自得,只是将其冷静地归入“潜在风险”一栏,便再次将全部精力投入到眼前如火如荼的新事业中——进军中环,开设“娄氏”的第一家分店。
选址、谈判、签合同、跑执照、找设计、盯装修、招聘、培训、定菜单、搞采购……千头万绪,每一项都需他亲自过问或拍板。陈老板负责对外疏通关系、搞定执照和资金,何雨柱则几乎将全部心血都倾注在了“内功”的打磨上。他深知,在庙街的成功,有其特殊的环境和机遇。而在中环这个竞争白热化、食客口味挑剔、对环境和细节要求严苛的“美食心脏”,想要站稳脚跟,仅仅靠“食神”名号和原有的菜品是不够的。必须精益求精,从骨子里脱胎换骨。
选址,他力排众议,没有选择租金最贵、人流量最大的皇后大道中,而是看中了兰桂坊附近一条相对安静、但格调高雅的横街。这里云集了画廊、古董店、设计师工作室和高档会所,目标客群精准——追求品质、不喜喧闹的精英阶层和外籍人士。租金不菲,但何雨柱认为,与其在闹市与快餐为邻,不如在静巷中树立“酒香不怕巷子深”的高端形象。陈老板最终被他说服。
设计,他请来一位刚从英国留学归来的年轻设计师,摒弃了传统中餐酒楼的金碧辉煌,而采用了“新中式、禅意、极简”的风格。大量运用原木、青砖、灰瓦元素,空间通透,光线柔和,点缀以精心挑选的盆栽和艺术品,营造出一种低调、内敛、有格调的东方韵味。厨房则采用全透明玻璃隔断,让食客能看到厨师操作,既体现自信,也增加互动。
菜品,是重中之重。何雨柱闭关数日,与从老店抽调来的几名骨干厨师(包括一位他最信任的粤菜师傅和一位本帮菜师傅)反复琢磨,最终定下了一套全新的、定位更加高端的菜单。在保留“娄氏”最受欢迎的几道招牌菜(如佛跳墙、蟹粉狮子头、金汤小米辽参)的同时,进行了大幅度的优化和创新。
他引入了更多高端食材,如日本和牛、法国鹅肝、西班牙火腿、云南松茸、台湾乌鱼子等,并与传统技法巧妙融合,创造出口感与视觉皆具新意的菜肴,如“松露和牛小笼包”、“鹅肝酱酿蟹钳”、“西班牙火腿扣鲜鲍”等。
菜单按“前奏、主调、回味、余韵”四个篇章设计,形成完整的味觉旅程。每一道菜都配有简洁优美的中英文介绍,讲述菜品背后的故事或创意理念。
他亲自设计了“时令套餐”,每月更换,选用最时令的食材,体现“不时不食”的理念,增加老客的新鲜感和期待感。
酒水搭配也下足功夫。他高薪聘请了一位专业的侍酒师,为不同菜品推荐相宜的葡萄酒、清酒乃至黄酒,提升用餐的完整度。
人员,他亲自面试每一位员工,从经理、领班到侍应、传菜,都要求仪容整洁、谈吐得体、具备一定的服务意识和文化素养。他引入了西餐厅的管理和服务流程,对员工进行严格的礼仪培训和菜品知识培训,要求他们不仅是服务员,更是懂美食的“引导者”。
供应链,他依托与陈老板合作的进出口公司,建立了稳定可靠的高端食材直供渠道,确保食材的新鲜与品质。他甚至在新界投资了一个小型生态农场,专门为他培育供应无公害蔬菜和散养禽蛋。
这一切,都意味着巨大的投入。陈老板看着流水般花出去的钞票,常常心疼得嘴角抽搐。但何雨柱坚持,要做就做最好,要做就做标杆。“我们要让来‘娄氏’中环店吃饭的人,不仅是为美食,更是为体验,为格调。这里卖的,是生活方式,是文化认同。”
筹备期间,何雨柱几乎以店为家。白天,他在装修工地上与设计师、工头讨论细节,确保一砖一瓦、一灯一饰都符合他的设想;晚上,他回到庙街老店的后厨,与骨干团队反复试验新菜,调整摆盘,推敲菜单文案。他瘦了,也黑了,但眼神却越来越亮。这是他的事业蓝图,是他跳出庙街、真正在香港顶级餐饮圈立足的关键一步,不容有失。他像雕琢一件艺术品一样,雕琢着这家承载着他更大野心的新店。
这期间,他与娄晓娥的“无声交流”依旧。每周,他都会准时托人送去精心准备的、适合她体质的“例菜”和点心,有时会附上一些中环新店的设计草图照片,或者一片新研发的点心,从不留言。而娄晓娥那边,每次送回食盒时,也会放入一些东西——有时是一方素净的手帕,有时是几粒罕见的蜜饯,有时是一本关于养生的古籍残页。东西都很寻常,但何雨柱总能从中感受到那份沉静的、无言的关怀和支持。这成了他疲惫不堪时,最温暖的慰藉。他知道,在遥远的半山,有一个人,在默默地看着他,祝福着他。
当然,筹备工作并非一帆风顺。中环的地头蛇、竞争对手的暗中使绊、供应商的临时变卦、装修工期的延误、甚至“和盛堂”那边偶尔传来的、不知真假的、关于“新店开张要小心”的“提醒”……种种困难和压力接踵而至。每一次,何雨柱都沉着应对,或强硬,或圆滑,或变通,一一化解。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炒菜的厨师,更像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在复杂的商场上,冷静地指挥着这场关乎“娄氏”未来的战役。
三个月后,在无数个日夜的奋战之后,“娄氏菜馆”中环店,终于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开业前夜,何雨柱独自一人,站在即将完工的新店里。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油漆和木料的味道,崭新的桌椅、精致的餐具、柔和的灯光,一切都准备就绪。他缓缓走过每一个角落,抚摸着光洁的吧台,凝视着墙上那副特意请人书写的、笔力遒劲的“和”字书法,心中百感交集。从四九城到九龙城寨,从庙街大排档到“娄氏”老店,再到今天这间即将在港岛心脏地带开门迎客的高档餐厅,一路走来,荆棘密布,却也步步生莲。
他推开后门,走到小小的露台上。远处,是维多利亚港璀璨的灯火,如同无数星辰倒映人间。近处,是中环林立的摩天大楼,象征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与野心。明天,他将在这里,再次启航,去迎接更广阔的世界,也去面对更严峻的挑战。
他想起远在四九城的师父,想起颠沛流离的逃亡岁月,想起庙街的烟火气,想起娄晓娥那苍白而沉静的脸庞……过往种种,如电影般在脑海闪过。最终,都化为了胸中一口沉静而坚定的气息。
他回到室内,走到厨房中央。巨大的、锃亮的中央灶台静静伫立,那是他未来的战场。他仿佛看到,明天这里将火焰升腾,锅铲飞舞,一道道精心烹制的佳肴将从这里诞生,端上食客的餐桌。他将以美食为剑,以厨艺为盾,在这片新的战场上,开疆拓土,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
夜深了。何雨柱最后检查了一遍水电煤气,锁好门,离开了新店。明天,将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