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家族典籍被聂九罗用防水的油布仔细包裹,珍而重之地放入背包最内侧,紧贴着那分量不轻的青壤样本。它的重量,似乎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更带着某种精神的负荷,让聂九罗本就挺直的脊背,显得更加僵硬了几分。
她的情绪已经重新收敛,恢复了惯常的、近乎冷漠的平静,但沈寻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涌动着的暗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汹涌。家族的真相,封印的秘密,以及那以鲜血为引的禁忌仪式……这些信息如同沉重的锁链,缠绕着她。
“走。”聂九罗没有多余的话,她的目光扫过墙壁地图上那个标志着“观测点?出口?”的红色叉号,率先走出了隐蔽所。
外面的天色愈发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山谷上方,仿佛随时会再次降下雨水。山谷间的风带着湿冷的寒意,吹得人衣衫猎猎作响。
根据地图指示,她们需要继续向上攀爬。这条路比之前更加陡峭,几乎呈六十度角向上延伸,岩石湿滑,可供抓握的灌木和岩缝越来越少。聂九罗的左臂显然成了巨大的拖累,许多需要双臂发力的攀爬动作,她只能依靠右臂和核心力量勉强完成,每一次发力,绷紧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右臂都显露出她正在承受的痛苦。
沈寻跟在她身后,看得心惊胆战,却又无能为力。她只能更加专注地寻找稳固的落脚点,尽量不让自己出现任何失误,以免给前方的聂九罗增添额外的负担。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聂九罗并非真的无所不能,她也会受伤,也会疼痛,只是她习惯了忍耐,习惯了独自承受。
两人沉默地向上攀爬,汗水混合着岩壁上的水汽,浸湿了额发和衣领。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土腥味和岩石的冷冽气息。
大约又艰难上行了三四十米,在一处稍微向外突出的岩石平台边缘,聂九罗忽然停下了脚步。她蹲下身,目光锐利地盯着一块颜色略深、与周围青灰色岩石不同的区域。
那是一片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溅射状地泼洒在岩石上,范围不小。血迹旁边,还有几道深刻的、像是被利爪狠狠抓挠过的痕迹。
“他在这里遭遇了袭击。”聂九罗的声音低沉,她用指尖沾了一点干涸的血迹,捻了捻,“时间……不超过两天。”
沈寻的心沉了下去。那个幸存者,拖着伤体逃到这里,却依旧没能摆脱危险。
聂九罗站起身,沿着血迹和抓痕的方向向上望去。血迹断断续续,指向平台上方一个被茂密藤蔓覆盖的、更加隐蔽的洞口。那洞口看起来比之前的都要狭窄,仅能容一人匍匐通过。
“他进去了。”聂九罗判断道。她走到洞口前,用短刃小心地拨开层层叠叠的藤蔓,一股带着陈腐泥土和某种……奇异腥甜气味的微风从洞内吹出。
这气味让聂九罗的眉头再次蹙起。她回头看了沈寻一眼,眼神中带着明确的警告:“跟紧,里面情况不明。”
她率先弯腰,钻入了洞口。沈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紧随其后。
洞内异常黑暗,即使有冷光棒照明,能见度也极低。通道并非向下,而是平行向前延伸,但极其狭窄曲折,需要时刻低头弯腰,甚至有一段需要完全匍匐爬行。洞壁湿滑黏腻,沾在手上很不舒服。那股奇异的腥甜气味在这里变得更加浓郁,闻久了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爬行了大约十几米,前方隐约传来微光,并非自然光,而是一种……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闪烁的光芒。
两人放慢速度,更加谨慎地向前挪动。通道在这里到了一个尽头,连接着一个不大的、但异常诡异的洞窟。
洞窟的中央,生长着一簇簇散发着幽蓝色微光的、如同巨大蘑菇又或是某种珊瑚状的奇异菌类。这些菌类占据了洞窟大半空间,它们的菌盖如同半透明的蓝色琉璃,内部仿佛有液体在流动,那奇异的光晕正是由此发出。而在这些发光菌类的根部,缠绕着一些白色的、如同蛛网般的絮状物,空气中那股腥甜气味正是来源于此。
而在洞窟的另一侧,靠近岩壁的地方,搭建着一个更加简陋、几乎只能称之为“窝”的藏身点。几块石头垒成一个半圆,里面铺着干枯的苔藓和树叶。
一个人影,背对着她们,蜷缩在那个石窝里,一动不动。
他穿着破烂不堪的灰绿色探险服,身形消瘦,头发凌乱,身上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和泥污。
是那个幸存者!
聂九罗和沈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与一丝希望。聂九罗做了个手势,示意沈寻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握紧短刃,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散发着不祥光芒的菌类,向那个蜷缩的人影靠近。
“喂。”聂九罗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低声呼唤。
没有回应。那人影依旧一动不动,仿佛沉睡,或者……
聂九罗又靠近一步,用短刃的刀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
就在刀尖触碰到他身体的瞬间——
那人影猛地回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