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脸骑士的两章加更来啦】
那“沙沙”声如同死神的低语,瞬间淹没了河床里所有的其他声响。幽绿色的光点在转弯处的黑暗中迅速增殖、蔓延,如同泼洒开的磷火,又像是无数只细小的、充满恶意的眼睛。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甜腻中带着辛辣的怪异气味,让人鼻腔发痒,头脑微微晕眩。
是地衣虫群!而且数量远超想象!
“退!快退!”炎拓的低吼打破了瞬间的凝滞,他果断放弃了继续前进的路线,一手托住背后的聂九罗,另一只手猛地抓住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借力向后急撤,同时朝着涌来的绿色光点方向,甩出了两个只有拇指大小的金属圆筒!
圆筒在空中划出短暂的弧线,尚未落地便自行引爆——没有巨响,没有火光,只有两团炽白到刺眼、瞬间膨胀开来的高温气浪!
嗡——!
刺耳的高频音爆与灼热的气流同时席卷了狭窄的河床!冲在最前面的那片幽绿光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火墙,瞬间黯淡、湮灭了一大片,“沙沙”声也变成了无数细微凄厉的嘶鸣。高温气浪甚至将河床底部湿滑的苔藓和低矮蕨类瞬间烤焦,腾起一片带着焦糊味的白烟。
是强效热震荡弹!专门针对畏光、畏高温且身体结构脆弱的小型异类!
“走这边!”炎拓毫不停留,趁着虫群被暂时阻断、陷入混乱的间隙,转身就朝着河床另一侧一个被几块巨大崩落岩石半掩着的狭窄缝隙冲去!那缝隙黑黝黝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不知通向何处,但此刻已是唯一可能摆脱虫群的方向。
沈寻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左腿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她几乎是半拖半抱着沈珂,踉跄着紧跟炎拓。沈珂被刚才的爆炸和高热气流吓得几乎瘫软,全靠沈寻拼死支撑。
“沙沙沙——!!!”
短暂的混乱后,虫群仿佛被激怒了。更多的幽绿光点从黑暗深处涌出,汇成一股粘稠的、流淌的绿色光流,绕过热浪未散的区域,以更快的速度追来!那甜腻辛辣的气味变得更加浓烈,甚至能看到一些细小的、如同发光粉尘般的物质在空气中飘散——是地衣虫在释放信息素和麻痹孢子!
炎拓率先冲到岩石缝隙前,毫不犹豫地侧身挤了进去。沈寻紧跟其后,几乎是连推带拽地将沈珂塞进缝隙,自己也拼命向里挤。粗糙湿冷的岩石刮擦着身体,缝隙异常狭窄,沈寻甚至能感觉到背后传来虫群迫近的“沙沙”声和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就在她的身体刚刚完全没入缝隙的刹那,炎拓在里面猛地发力,将她彻底拉了进去,同时反手将一个类似喷雾罐的东西对准缝隙入口,按下了按钮!
嗤——!
一股浓密的、带着刺鼻硫磺和某种辛辣草药混合气味的白色烟雾瞬间喷涌而出,迅速填满了狭窄的缝隙入口,并向内外扩散。
“驱虫烟雾,能干扰它们的感官,争取一点时间!”炎拓急促道,声音在更显狭窄闭塞的空间里回荡,“别停!继续往里走!这烟雾挡不了太久!”
缝隙内部并非死路,而是一条向下倾斜、更加狭窄曲折的天然岩缝,勉强可容人弯腰前行。脚下湿滑,岩壁不断渗出水珠,滴落在头上、颈间,冰冷刺骨。光线在这里完全消失,只有炎拓胸前那点微弱的冷光片绿光,映照出前方不到一米、不断向下延伸的、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
沈寻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跟着光,向前!她死死抓住沈珂的手,几乎是推着她跟在炎拓后面,在湿滑陡峭的岩缝中跌跌撞撞地向下挪动。左腿的伤口每一次弯曲、蹬踏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冷汗和岩壁渗下的冰水混合,让她浑身湿透,冷得牙齿打颤。
身后的“沙沙”声被岩缝阻隔,变得模糊,但并未完全消失。驱虫烟雾的气味在狭窄空间内异常浓烈,呛得人呼吸困难,但也确实暂时阻挡了虫群的追击。
不知道向下走了多久,也许几十米,也许更远,岩缝开始变得略微宽阔,坡度也趋于平缓。前方隐约传来水声,不是之前河床那种表面的流淌声,而是更深沉的、仿佛地下暗流涌动的汩汩声。
炎拓再次停下,举起冷光片向前照去。只见岩缝在这里到了一个尽头,连接着一个相对开阔的地下洞穴。洞穴不大,中央有一个不大的水潭,潭水漆黑,深不见底,水声正是从潭底某处传来。而在水潭对面的岩壁上,赫然有着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一个半圆形的、被锈蚀的金属栅栏封住的管道口,栅栏已经严重变形,露出一个足以让人钻过的破口。管道内部漆黑,不知通向何方,但有一股微弱却持续的、带着铁锈和陈旧机油味道的气流从里面吹出。
“是旧矿坑的排水或通风管道!”炎拓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可能通往更深处,也可能连接着其他出口!”
他快步走到水潭边,蹲下身,用手电(这次他换了一个亮度稍高、但光束集中的微型手电)照射水面和管道口周围。水潭边的岩石上,散落着一些早已锈蚀不堪的采矿工具碎片和零星的人类骨骼(不知是当年矿难遇难者还是后来闯入者的),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霉味和淡淡的水腥气。
“管道有气流,说明另一端很可能没有被完全封死。”炎拓判断道,但他随即指了指管道口边缘一些新鲜的、暗绿色的刮擦痕迹,以及几缕挂在锈铁上的、与之前河床岩壁上类似的胶质丝线,“地衣虫……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也把这里当成了通道。里面情况未知。”
就在这时,他们来时的岩缝深处,再次传来了隐约的“沙沙”声,并且似乎在快速接近!驱虫烟雾的效果正在消退,或者虫群找到了绕过烟雾的路径!
前有未知的黑暗管道和可能的威胁,后有紧追不舍的虫群。
“没得选了。”炎拓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进管道!沈寻,你先带你妹妹进去,我断后!”
沈寻看着那黑黢黢的、仿佛巨兽喉咙的管道口,心中本能地涌起恐惧。但身后的“沙沙”声如同催命符,不容她犹豫。她咬了咬牙,拉着瑟瑟发抖、几乎迈不动步的沈珂,弯腰钻过了变形的金属栅栏,踏入了管道内部。
管道内壁是冰冷的、布满锈蚀和不明粘液的金属,直径大约一米五,勉强可以让人弯腰行走,但极其压抑。浓重的铁锈味、机油味和一股难以形容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手电的光束照不了多远,前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炎拓紧随其后钻了进来,他没有立刻前进,而是快速从背心里掏出几个扁平的、带有磁性吸附装置的金属片,贴在管道入口内侧的金属壁上,并按下了上面的按钮。金属片立刻发出低沉的嗡鸣,散发出一种特定的高频振动和微弱的能量场。
“简易声波和生物场干扰器,希望能暂时迷惑或阻挡那些虫子。”他解释道,语气并不确定。然后,他转身,示意沈寻继续向前。“走!尽量快!这干扰器撑不了多久,而且可能引来其他东西。”
管道并非笔直,时有弯折和岔路。炎拓凭借着对气流强弱和方向的感知,以及对老旧矿坑结构的模糊了解,艰难地选择着路径。脚下的管道底部积着不知深浅的污水和滑腻的淤泥,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发出令人不安的“噗嗤”声。空气中那股沉闷的气息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血腥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这味道让沈寻感到莫名的心悸,仿佛回到了地下工厂的噩梦之中。
沈珂的状态越来越糟。管道内极度的黑暗、压抑、以及那股隐约熟悉的恐怖气味,彻底击垮了她本就脆弱的神经。她开始剧烈地颤抖,无法继续行走,只是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发出压抑的、濒临崩溃的呜咽:“不……不要……光……又来了……墙在动……姐姐……救我……”
沈寻心如刀绞,想要安抚她,却不知从何入手。炎拓回头看了一眼,眉头紧锁,但他无法停下,也无法分担更多——他背着昏迷的聂九罗,已是极限。
“抱着她走!”炎拓简短命令,“我们没有时间了!”
沈寻看着妹妹崩溃的样子,又看了一眼身后无尽的黑暗(那里可能随时涌出地衣虫或其他东西),一股狠劲冲上心头。她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将瘫软的沈珂横抱了起来!沈珂很轻,但加上沈寻自身的伤势和疲惫,这重量几乎让她瞬间跪倒在地。她闷哼一声,嘴角甚至尝到了一丝腥甜,左腿的剧痛如同火山爆发,眼前阵阵发黑。
但她没有倒下。她死死咬住下唇,凭借着那股不肯放弃的执念,摇摇晃晃地重新站起,抱着沈珂,一步一步,继续跟着炎拓向前挪动。每一步都重若千钧,汗水如同小溪般从她额头淌下,混合着泪水,滴落在沈珂苍白惊恐的脸上。
管道似乎永无止境。就在沈寻感觉自己即将油尽灯枯、意识开始涣散的时候,前方带路的炎拓突然再次停了下来。
他的手电光束,照在了管道侧壁上——那里,有一扇严重锈蚀、但依稀能看出原本是气密结构的圆形金属舱门。舱门边缘的密封胶条早已老化碎裂,门扇微微向内凹陷,似乎曾经承受过巨大的冲击。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舱门中央,烙印着一个已经模糊、但依旧能辨认出大致轮廓的符号——
那是一个被简化的、线条粗犷的“缠尾蛇之眼”!
只是,与聂九罗家族典籍上那种古老繁复的风格不同,这个符号更显现代和……工业化,旁边还隐约刻着一行编号似的字迹:“07-ZK”。
“07……”炎拓低声念出,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第七矿区?还是……第七小队曾经的临时据点或实验场所?”
他凑近舱门,仔细检查。舱门没有锁死,把手处的锁芯已经损坏。他尝试着用力一拉——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管道中刺耳地回荡。舱门被缓缓拉开一道缝隙,一股比管道内更加浓烈、更加复杂的陈旧气味涌了出来:浓重的尘埃味、淡淡的化学药剂残留、一丝血腥、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却让炎拓和沈寻都瞬间寒毛倒竖的、类似地下工厂“光”源的那种惨白能量的残余气息!
缝隙后面,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
而就在舱门被拉开的瞬间,一直昏迷不醒、被强效抑制剂压制的聂九罗,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转动,苍白的皮肤下,那些几乎消失的淡金色微光骤然变得明亮了一丝,如同被什么刺激到了一般!
几乎同时,他们身后遥远的管道深处,传来了不同于地衣虫“沙沙”声的、更加沉重而规律的——金属靴底踩踏在金属管道上的声音!
咚…咚…咚…
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冰冷的、步步紧逼的压迫感。
是“清道夫”!他们竟然追踪到了管道里!而且,正在接近!
前有未知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旧日舱室,后有冰冷高效的追兵。
炎拓回头,看了一眼几乎虚脱却仍死死抱着妹妹的沈寻,又看了一眼背后黑暗中那规律的脚步声,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进去!”他低喝一声,不再犹豫,率先侧身挤进了舱门缝隙!
沈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抱着沈珂,也跟踉跄跄地撞了进去!
炎拓反手试图关上舱门,但锈蚀的铰链和变形的门扇让他只来得及将其拉回大半,留下了一道无法完全闭合的狭窄缝隙。
手电的光芒扫过舱室内部。
这里似乎是一个旧式的矿坑设备检修间或小型储藏室,大约二十平米见方。靠墙堆放着一些覆满厚厚灰尘、锈蚀不堪的机械零件和工具箱。角落里散落着几个空的玻璃试剂瓶和写着模糊标签的金属罐。空气凝滞,灰尘在光束中飞舞。
而在舱室最里面的墙壁上,钉着一面已经破损大半的、类似公示板或工作计划板的东西。板上用图钉固定着一些早已泛黄脆化的纸张和照片。其中一张较大的地形草图,用红笔清晰地圈出了一个区域,旁边标注着一个地名——
“石矛头 – ‘眼窝’深井”。
而在草图下方,贴着一张小小的、已经褪色严重的人物工作照。照片上,一个穿着老式勘探服、笑容爽朗的年轻男人,胸口别着的徽章上,隐约可见一个与舱门上类似的、简化的“缠尾蛇之眼”符号。
照片一角,用钢笔写着两个小字:“父 藏”。
就在沈寻的目光被那张照片吸引的瞬间,她怀中的沈珂,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灰绿色的眼眸死死盯向舱室另一个黑暗的角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扼住脖子般的惊恐气音:
“光……在那里……祂……看着我们……”
沈寻和炎拓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在那个堆满废弃零件的黑暗角落阴影里,一点极其微弱、极其不稳定、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惨白色光斑,正如同垂死的心脏般,一下,一下,极其缓慢地……明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