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oian的加更来了】
下坠。
无止境的下坠。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体,包裹着、挤压着每一寸感官。风声在耳边尖啸,又仿佛是从自己体内刮出的空洞回响。失重感剥夺了所有方向,只剩下向下、向下、再向下的虚空。
沈寻死死抱着沈珂,将她整个头脸护在自己胸口和臂弯里。妹妹的身体轻得吓人,瘫软无力,刚才那一下冲击的闷响和嘴角溢出的血,像冰锥一样扎进沈寻心里。她甚至不敢低头去看,只能凭触觉感受沈珂微弱的呼吸拂过自己颈侧——还活着,还活着就好。
炎拓扛着聂九罗在她侧下方。他调整了姿势,让自己背部朝下,聂九罗伏在他胸前,被他用一只手臂牢牢固定。他的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支细长的冷光棒,幽蓝的光晕在急速下坠中拖出一道短暂的光痕,勉强照亮下方一小片区域——依然是黑暗,但能隐约看到井壁粗糙的岩体和水渍反光。竖井直径约一米五,不算狭窄,但坠落其中依然令人窒息。
“准备撞击!”炎拓的声音在风啸中传来,短促有力。
沈寻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蜷缩身体,将沈珂裹得更紧,双腿并拢微屈——这是唯一能做的缓冲准备。她不知道下面有多深,不知道会落在什么上,甚至不知道炎拓是如何判断“准备”时机的。但此刻,除了信任这个临时盟友,别无选择。
下落的时间其实可能只有十几秒,但在黑暗和恐惧的拉扯下,仿佛被延长成永恒。
终于——
“砰!!!”
先是炎拓背着地的一声闷响,夹杂着碎石滚落和金属变形的噪音。紧接着,沈寻也重重砸落!
冲击力比她预想的要分散。身下不是坚硬的岩石地面,而是厚厚一层潮湿、松软、带着腐败气味的堆积物——可能是历年从上方渗漏下来的泥土、枯叶、矿渣,甚至还有废弃的编织袋和烂木板。这救了他们一命。
即便如此,撞击的力道依然让沈寻眼前发黑,胸腔里的空气被狠狠挤出去,左臂和左腿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闷哼一声,在缓冲物上翻滚了两圈才停下,却始终没松开怀里的沈珂。
“咳咳……”炎拓的咳嗽声在几步外响起。冷光棒滚落在一旁,幽蓝的光照亮了周围一小圈:这是一个比上方舱室略大的地下空间,似乎是矿道交汇处的一个废弃泵房或储藏点。四周是粗糙开凿的岩壁,部分用腐朽的木头支撑,地面除了他们落下的这堆缓冲垃圾,其他地方是凹凸不平的岩石和积水。头顶上方,那个他们坠落的竖井洞口,像一个遥远的、微弱的灰色光斑,悬挂在约二十米高的黑暗中。井口边缘,似乎有手电光束快速扫过,但并未向下探照——或许“清道夫”们判断这个高度跳下必死无疑,或许他们另有任务优先级,又或许,他们忌惮这个更深层的、连他们也不愿轻易涉足的区域。
暂时安全了。
但危机远未解除。
沈寻强忍剧痛,撑起上半身,第一时间检查怀里的沈珂。沈珂脸色白得透明,嘴唇毫无血色,嘴角那缕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她双眼紧闭,呼吸微弱但还算平稳。沈寻颤抖着手探了探她的颈动脉,跳动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她又轻轻摸了摸沈珂的胸腹和后背,没有发现明显的骨折或开放性伤口——刚才的能量湮灭冲击,似乎大部分被那层紊乱的能量场抵挡了,但内脏可能受了震荡。
“小珂……小珂你能听到吗?”沈寻低声呼唤,声音沙哑。
沈珂眼睫颤动了一下,灰绿色的瞳孔微微睁开一条缝,目光涣散,没有焦点。她的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姐……冷……黑……”
“姐在,姐在这里,不怕。”沈寻赶紧脱下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外套,裹在沈珂身上,将她紧紧搂住,试图传递一点体温。她的心稍微放下一点——还能说话,意识没有完全丧失。
另一边,炎拓已经将聂九罗小心地放在一块相对干燥平整的石板上。他快速检查了她的生命体征:呼吸深缓,脉搏平稳但偏慢,体温略低——都是强效镇静剂的正常反应。肩头的绷带没有新鲜渗血,皮肤下那淡金色的微光也彻底隐匿了。他松了口气,随即起身,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个小型扫描仪,开始对周围环境进行快速侦测。
“空气成分复杂,含氧量偏低,有微量硫化氢和放射性氡气,不宜久留。但暂时没有检测到大型生命体或异常能量聚焦。”炎拓一边看着扫描仪屏幕上的数据,一边低声汇报,“这个空间有至少两个出口,东侧和南侧各有一条矿道,都很老旧,部分坍塌。南侧的矿道……能量读数有极其微弱的异常波动,和上面那个惨白光斑的频谱有相似之处,但更微弱,更分散。”
他收起扫描仪,走到沈寻身边,蹲下查看沈珂的情况。他翻看了一下沈珂的眼睑,又用一个小型生物检测仪贴在她手腕上。“冲击伤,轻度内出血,神经应激过度。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静养和药物支持——我们现在都没有。”他直言不讳,从医疗包里取出最后一支通用型镇痛抗炎针剂,递给沈寻,“给她注射,能缓解疼痛和炎症。水也只剩最后半壶了,省着点。”
沈寻默默接过针剂,熟练地给沈珂注射。冰凉液体推进血管时,沈珂身体轻微哆嗦了一下,随即似乎放松了些,呼吸也稍稍平稳。
“我们现在在哪?”沈寻抬头问,借着冷光棒的幽蓝光芒,打量这个阴暗的空间。岩壁上还能看到模糊的标语和数字编号,似乎是几十年前的矿工标记。
“更深层的废弃矿道。从方向和深度推断,可能已经接近甚至位于‘眼窝深井’所在的区域下方。”炎拓站起身,走到南侧那个有异常能量波动的矿道口,用手电向里照了照。矿道幽深,手电光柱只能照亮前面二三十米,再远处就被浓稠的黑暗吞噬。通道不算宽敞,仅容两人并行,地面有磨损的铁轨痕迹,但铁轨早已被拆除,只留下固定的枕木石坑。岩壁湿漉漉的,渗着水珠,空气里那股霉味和淡淡的硫磺味更加明显。
“那张草图标注的‘石矛头 – ‘眼窝’深井’,可能就在这条矿道的某个岔路或尽头。”炎拓沉吟道,“第七小队当年在这里活动,或许不止是为了勘探,可能他们早就发现了这里的某种……特殊性。那个舱室,可能是他们的一个前沿观察站或临时实验室。”
沈寻抱着沈珂,目光不由得投向自己紧紧攥在手里的东西——刚才在跳下来的混乱中,她下意识地从舱室那面板子上扯下了一样东西。此刻摊开手掌,正是那张写着“父 藏”的勘探员工作照。照片边缘沾着一点她掌心的血迹,年轻男人爽朗的笑容在幽蓝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
“这个人……”沈寻盯着照片,“会不会和聂九罗的家族有关?或者……和‘缠尾蛇之眼’的秘密有关?‘父藏’……是父亲珍藏?还是他的名字就叫‘父藏’?太奇怪了。”
炎拓走回来,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名字不会这么写。更像是私人标注,意思是‘父亲珍藏的照片’。这张照片对照片里的年轻人,或者对留下标注的人,有特殊意义。可能是指这位勘探员的父亲珍藏此照,也可能是指拍照者或持有者的父亲将其珍藏。”他顿了顿,“如果这个舱室属于第七小队早期活动痕迹,那么照片里的人,很可能是第七小队的成员,或者与他们合作的专业勘探人员。而标注的人……可能是他的队友、后代,或者……”
“或者就是他本人,在怀念自己的父亲?”沈寻接口,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张照片传递出的是一种普通人的情感——对工作的热情,或许还有对家人的思念。这与第七小队后来在哑巴谷工厂表现出的冷酷、以及他们与林喜柔势力可能的勾结,形成了尖锐的矛盾。这些人,是如何一步步变成后来那样的?还是说,第七小队内部,本就存在着不同的派系和立场?
“有可能。”炎拓将照片递还给沈寻,“收好。这可能是线索。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他指了指上方,“‘清道夫’可能不会马上下来,但一旦他们确认我们没有摔死,或者完成上面的搜索任务,很可能会下来清理。我们不能留在这里。”他又指了指南侧的矿道,“往那边走,可能会接近‘眼窝深井’,那里是第七小队标注的核心点,也可能隐藏着更大的秘密或危险。聂九罗昏迷前提到‘石眼钥匙’,很可能与那里有关。但她的状态……”他看了一眼昏迷的聂九罗,“强效镇静剂最多维持六到八小时。之后她会醒来,但身体会极度虚弱,而‘锁’的松动问题并未解决,一旦再受到刺激……”
“我们必须尽快赶到‘老狗’那里。”沈寻斩钉截铁地说,“只有他可能有办法暂时稳住聂九罗的情况,处理我和小珂的伤,提供补给和信息。”她看了看幽深的南侧矿道,“但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矿道系统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回到山林,找到去杂货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