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护层里弥漫着金属锈蚀、灰尘和绝缘材料老化混合的沉闷气味。唯一的微光来自炎拓手中那枚冰冷的冷光片,在布满管道与缆线的狭窄空间里投下摇曳的光影,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明暗不定。
沈寻瘫靠在粗大的通风管壁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半身的剧痛,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渗入,让她因失血而发冷的身体微微颤抖。她看着几步之外平躺着的聂九罗,后者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唯有紧蹙的眉头显示她即使在昏迷中也在承受着痛苦。那股因沈寻血液而强行点燃、又因沈珂话语而勉强平息的金色力量,似乎耗尽了她的本源。
另一边,沈珂蜷缩着,依旧沉浸在混乱与恐惧交织的昏睡中,偶尔会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灰绿色的眼眸在眼皮下快速转动。
炎拓半跪在聂九罗身边,从他那看似容量有限的战术背心和腰包里,继续拿出各种沈寻叫不出名字的器械和药剂。他先是用一个巴掌大的、带屏幕的仪器贴在聂九罗颈侧,屏幕上跳动着沈寻看不懂的波形和数据。
“生命体征微弱,能量场极度紊乱,核心体温异常偏低……”他低声自语,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但眼神却格外专注。他取出一支预充式注射器,里面是淡蓝色的液体,小心地注入聂九罗的颈静脉。
“这是什么?”沈寻忍不住问,声音沙哑。
“高浓度能量稳定剂和促凝血因子,黑市货,能暂时吊住她的命,稳定一下体内乱窜的能量。”炎拓头也不抬,手法娴熟地处理完,又拿出几片类似膏药的东西,贴在聂九罗的额头、心口和受伤的肩胛周围。膏药贴上后,散发出极淡的草药清香,似乎能宁神静气。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向沈寻,目光落在她依旧在不断渗血的左臂和左腿上。
“轮到你了。”他站起身,拿着医疗包走过来。
沈寻下意识地想拒绝,她不想再欠这个陌生男人更多。
“不想失血休克死在这里,就别逞强。”炎拓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 pragmatism(务实),直接在她面前蹲下,开始检查她腿上的伤口。“地枭的爪子上带有抑制伤口愈合的分泌物,不处理干净,你这腿迟早烂掉。”
他的动作很快,清理伤口、上药、包扎,一气呵成,专业得不像普通的户外爱好者。处理手臂伤口时,他看到了那深可见骨的抓痕,以及旁边几个细小的、仿佛被什么灼烧过的痕迹——那是之前聂九罗失控时,抓住她手臂留下的印记。
炎拓的手指在那灼痕上略微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沈寻,眼神里闪过一丝探究,但什么都没问,只是更加仔细地清理包扎。
他的触碰冷静而高效,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这让沈寻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药物带来的清凉感暂时压过了剧痛,让她几乎耗尽的体力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补充。
“谢谢。”沈寻低声道,这是她此刻唯一能说的。
炎拓只是“嗯”了一声,收拾好医疗包,重新走到维护层边缘,透过格栅缝隙警惕地观察下方。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通风系统遥远的低鸣和沈珂偶尔的梦呓打破寂静。
“你……好像对这里很熟悉?”沈寻试探着问。这个男人出现的时机,对地形的了解,以及应对危机的手段,都透着不寻常。
炎拓没有回头,声音透过背影传来,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林喜柔喜欢把巢穴建在别人废弃的工程上,省时省力。这里以前是国营老三厂的备用通风枢纽,图纸不算难搞。”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为了找她(聂九罗),和她可能追查的东西,我在这附近‘逛’了不止一次了。”
沈寻想起老赵的话——“炎拓也在留意她”。
“你找聂九罗,到底是为了什么?”沈寻鼓起勇气再次问道,“你说你和林喜柔不是一伙的,那你的目的……”
炎拓缓缓转过身,冷光片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那双沉稳的眼睛显得更加深邃难测。
“林喜柔毁了我的家。”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沈寻却从中听出了一丝被压抑到极致的、冰冷的恨意,“她需要为她的‘伟大计划’付出代价。聂九罗,以及她背后代表的……某些古老的东西,可能是钥匙之一。”
他没有细说“毁了家”的具体含义,也没有解释“古老的东西”是什么,但那份恨意是真实的。
“所以,我们是互相利用?”沈寻总结道,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有共同的目标,哪怕只是暂时的,也比纯粹的敌人或不可捉摸的善意要可靠。
“你可以这么理解。”炎拓并不否认,“至少在离开这个鬼地方,并且让林喜柔不痛快这件事上,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他走回来说:“休息时间结束。下面的‘清道夫’不是地枭那种靠本能行事的蠢货,它们有组织,有装备,干扰膜的效果快消失了。”
他重新背起聂九罗,看向沈寻:“能走吗?”
沈寻咬着牙,用未受伤的右手撑着管道壁,尝试站起来。腿上的伤口经过处理,虽然依旧疼痛,但至少能勉强受力了。她点了点头。
“跟上。”炎拓言简意赅,再次架起沈珂,率先向着维护层更深处的黑暗走去。“我知道一条可能通往地面的路,但很久没走过了,不确定是否畅通。”
沈寻深吸一口气,拖着疲惫伤痛的身体,紧跟了上去。
黑暗再次将她们吞噬。前路未知,后有追兵,身边是重伤的同伴和目的不明的临时盟友。
但无论如何,移动,就意味着还有生机。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下方维护层格栅缝隙处,几道惨白的光束如同探针般扫过他们刚才停留的地方,停留了片刻,又无声无息地移开,继续向着更深处搜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