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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眼符牌静静躺在骨骸与陶罐碎片之间,暗沉无光,却仿佛一个无形的漩涡,瞬间攫住了所有混乱的能量与视线。
聂九罗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距离符牌尚有半尺,但一股无形的吸力已然形成。她瞳孔中狂涌的淡金色光芒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化作一缕缕纤细的光流,投向那枚符牌中央的石眼雕刻。符牌表面开始泛起微光,那石眼雕刻的纹路似乎活了过来,微微凸起,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钥……”聂九罗再次吐出那个音节,声音不再狂乱,而是带着一种梦呓般的茫然与渴望。
池水中,那模糊的、婴儿大小的暗影轮廓似乎也被符牌的异动吸引,发出更加急促的“悉索”声,粘稠的液体翻涌,它仿佛想要爬上岸,却又被某种无形的束缚限制在池水范围内,只能焦躁地扭动。
头顶钟乳石上,破裂的“卵”滴落的暗红粘液更加密集,甜腻腥臭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几具古老的碳化骨骸在黑气的缭绕下,竟发出轻微的“咔咔”声,仿佛要重新拼凑站起!
炎拓的枪口在池中怪物和聂九罗之间快速移动,额角渗出冷汗。他看出那符牌对聂九罗至关重要,甚至可能关系到她能否恢复清醒或控制力量,但此刻的环境危机四伏,根本不容许他们慢慢探究!
“沈寻!”他再次低吼,眼神示意她趁聂九罗被符牌吸引、怪物暂时受制的间隙,带着沈珂先行退向裂缝深处。
沈寻心脏狂跳,但她强迫自己冷静。聂九罗的状态诡异,那符牌显然非同一般。而妹妹沈珂在她背上,再次陷入半昏迷的呓语状态,灰绿瞳孔中的惨白光点明灭不定,对那水池和符牌的方向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和混乱的亲近感。
不能丢下聂九罗!也不能让那怪物或者那些“卵”完全孵化!
电光石火间,沈寻做出了决定。她将沈珂小心地放在远离水池和符牌的一处干燥岩石后,自己则忍着左腿剧痛,猛地扑向那枚石眼符牌!
她不知道这符牌有什么用,但聂九罗的反应说明它极其重要!必须拿到手!
她的动作立刻引起了连锁反应!
池中暗影发出尖锐的、仿佛无数细针刮擦玻璃的嘶鸣,猛地向前一窜,半截粘稠液体构成的躯体探出水面,伸出一条同样由暗影和粘液构成的、末端分叉如触须的“手臂”,抓向沈寻!
与此同时,岩壁顶上,两颗最大的暗红“卵”彻底破裂,两团湿漉漉的、仿佛剥了皮的幼鼠般的东西跌落下来,摔在池边骨骸旁,发出微弱的、婴儿般的啼哭声,随即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扭曲,表面浮现出鳞片和尖刺的轮廓!
炎拓不再犹豫,扣动扳机!幽蓝的电浆弹不是射向池中怪物,而是射向那两颗刚落地的、正在畸变的“卵”!
“轰!”电浆炸开,高温和能量冲击将两颗东西炸得汁液横飞,残骸抽搐,暂时遏制了它们的异变。但更多的“卵”正在破裂!
沈寻的手指已经触到了冰冷的符牌边缘!一股刺骨的寒意和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仿佛有无数破碎的、充满痛苦的画面和尖啸强行挤入她的脑海——黑暗的甬道、惨白的祭祀火光、扭曲的蛇形阴影、还有一双双充满绝望和疯狂的眼睛……是这符牌残留的记忆?还是它本身承载的诅咒?
她闷哼一声,几乎脱手,但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攥住符牌,猛地向后一拽!
符牌离开原位的同时,聂九罗发出一声痛苦的短促尖叫,身体向后仰倒,瞳孔中的金光骤然暗淡大半,皮肤下流转的纹路也迅速消退,仿佛被抽走了部分力量。但她眼中的狂乱却减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仿佛源自血脉本能的悲伤与茫然。
池中怪物则发出暴怒的嘶吼,那条触须手臂猛地伸长,卷向沈寻的脚踝!
“砰!”
炎拓的第二枪及时赶到!精准地打断了那条粘稠的触须!暗影和腥臭的液体溅了一地,怪物吃痛缩回池中,池水剧烈翻腾。
“走!”炎拓冲到沈寻身边,一把将她拉起,又将重新软倒的聂九罗扛起,对着放置沈珂的角落吼道。
沈寻紧紧握着那枚冰冷刺骨、不断向她脑海灌注混乱画面的符牌,踉跄着冲向沈珂,将她重新背起。四人再次汇合,头也不回地冲向裂缝的更深处!
身后,是怪物不甘的嘶鸣、粘液蠕动的声响、以及那些古老骨骸在黑气中“咔咔”站起的恐怖声音。甜腻腥臭的气息如同实质,紧紧追随着他们。
裂缝通道变得更加狭窄崎岖,似乎正在向下延伸。他们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肺部火辣辣地疼,腿脚早已麻木,只是机械地向前、向前。身后的追兵声响渐渐减弱,最终被岩石隔断,但那种被窥视、被追猎的感觉并未消失。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光。
不是手电光,也不是惨白或淡金色的能量光,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朦胧的、仿佛晨曦透过厚厚云层的灰白光亮。
通道在这里变得稍微开阔,连接着一个扁平的、水平延伸的岩缝出口。光亮就是从外面透进来的。
炎拓率先侧身挤出岩缝,沈寻紧跟其后。
外面是一个巨大的、扁平状的地下裂隙空间。他们站在裂隙一侧的狭窄岩石边缘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对面的岩壁在数十米开外。头顶极高处,是犬牙交错的岩石穹顶,一些天然的、细小的裂缝透下稀薄的天光——正是这灰白微光的来源。虽然依旧昏暗,但比起之前绝对的黑暗,已经足以让人看清大致轮廓。
空气冰冷,带着流水的气息和新鲜的、来自地表的风的味道。下方黑暗中,传来隐隐的水流轰鸣声,似乎有一条地下河在深处奔涌。
他们暂时安全了。脱离了那个诡异的“育卵之地”,也甩掉了追兵。
四人精疲力竭地瘫坐在狭窄的岩石边缘。沈寻放下沈珂,发现妹妹再次陷入昏睡,但呼吸还算平稳,只是眉头紧锁,仿佛噩梦未醒。聂九罗被炎拓放下后,靠在岩壁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皮肤下那淡金色的纹路已经完全消失,肩头的微光也黯淡到几乎看不见。但她的手中,不知何时,紧紧攥住了沈寻刚才抢到的那枚石眼符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符牌此刻安静地躺在她手心,不再散发异样光芒,也不再向沈寻灌输混乱画面,只是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温润的玉石般的光泽。
“她……怎么样了?”沈寻喘着气,看向炎拓。
炎拓正忙着检查聂九罗的生命体征,又给她注射了一支维持生理机能的营养针剂——这是他们最后的医疗资源了。“身体极度虚弱,能量透支严重。但好消息是,她体内那股暴走的力量,似乎……被那符牌吸收或者安抚了一部分?‘锁’松动的迹象暂时被遏制住了,甚至可能……回缩了一点?”他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又检查了一下聂九罗紧握符牌的手,“这符牌……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直接影响她的血脉?”
沈寻也看向那枚符牌。近距离看,它比她刚才匆忙一瞥时更加古朴神秘。材质非金非石,触手温凉,边缘磨损严重,显然历经了漫长岁月。中央那只石眼雕刻线条简练却极其传神,仅仅是静态的凝视,就给人一种洞穿虚妄的感觉。在符牌的边缘,还刻着几个极其微小的、扭曲的古老文字,她不认识。
“她刚才喊它‘钥’。”沈寻低声道,“钥匙?这就是她之前昏迷时提到的‘石眼钥匙’?”
“很可能。”炎拓点头,目光复杂,“如果这真是‘钥匙’,那它开启的‘锁’,恐怕就是聂九罗体内的血脉封印,或者……与那‘眼窝深井’下的秘密有关。”他想起沈珂的话,“井底的光,城里的‘门’……这钥匙,会不会也关系到那些?”
沈寻沉默。她取出那个能量屏蔽袋,里面的“父藏”照片已经不再发烫震动,恢复了平静。她将照片拿出来,翻到背面,那些之前浮现的惨白纹路已经消失了。她将照片正面,那个年轻勘探员爽朗的笑容,与聂九罗手中古朴的石眼符牌并排放在一起。
一个属于几十年前的现代勘探队,一个显然拥有着古老得多的来历。两者之间,似乎隔着无法逾越的时空鸿沟。然而,第七小队的舱室里有这张照片,而这个符牌出现在第七小队标注的“眼窝”区域附近的“育卵之地”……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他们尚未知晓的联系。
“我们现在在哪儿?”沈寻收起照片,望向头顶稀薄的天光和下方黑暗中的水声,“能出去吗?”
炎拓站起身,走到岩缝边缘,探头向下看了看,又抬头望向上方的裂缝天光。“我们在一个巨大的地脉裂隙里。下面的水声应该是一条较大的地下河。从水流声音判断,流速不慢,可能通往更下游,甚至冲出山体形成瀑布或暗河出口。”他估算着,“上方的裂缝太窄、太高,而且岩壁湿滑,没有专业工具很难攀爬。向两侧走,这条岩石边缘很快会收窄甚至消失。我们可能……只有向下一条路。”
“下到地下河?”沈寻心中一紧。且不说他们现在个个带伤,还有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地下河情况未知,可能有暗礁、漩涡、急流,甚至水中的未知生物。
“这是目前最有可能通向外界的路径。”炎拓冷静地分析,“地下河通常会有出口。而且,水流能带走气味和痕迹,干扰可能的追踪。我们需要制作一个简易的漂浮工具。”他看了看周围,岩缝边缘生长着一些顽强的、藤蔓状的植物,虽然干枯,但足够坚韧。他们还有一些背包的防水布和绳索残料。
“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炎拓看着沈寻,“聂九罗的情况虽然暂时稳定,但依然脆弱,需要真正的治疗和休息。沈珂也需要。你的伤在恶化。我们必须冒险。”
沈寻看着昏迷的妹妹和聂九罗,又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知道炎拓说的是事实。留在这里,只有等死或者被再次找到。
“好。”她咬牙点头,“我们做木筏。”
说是木筏,其实简陋得可怜。炎拓用匕首砍下那些坚韧的枯藤,混合着从背包里拆出的合金支架(来自损坏的侦测设备)和防水布,勉强捆扎成一个仅能容纳四人蜷缩的、扁平粗糙的框架。没有真正的浮木,只能指望防水布的气密性和框架结构提供一点浮力。
这个过程耗费了他们近一个小时。期间,聂九罗醒过来一次,眼神依旧涣散,但似乎恢复了一丝神智。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紧握的石眼符牌,看了很久,然后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将它贴在自己心口的位置,仿佛那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她没有说话,只是再次闭上了眼睛,但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
沈珂则一直昏睡,偶尔会发出惊恐的梦呓,提及“眼睛”、“低语”、“母亲”等词语。
当简陋的“木筏”终于完成,炎拓和沈寻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昏迷的两人小心地安置在框架中央,用剩余的绳索尽可能固定好。
“抓紧。”炎拓对沈寻说,他自己则半跪在“木筏”尾部,准备用一块捡来的扁平石板作为简陋的桨,“水流可能会很急,撞上岩壁或者翻覆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落水,尽量抱住框架,顺着水流漂,不要对抗。”
沈寻点点头,紧紧抓住框架边缘,将沈珂护在身下,另一只手也按住了聂九罗。
炎拓深吸一口气,用石板在岩壁上一撑。
简陋的框架载着四人,滑出狭窄的岩石边缘,坠入下方深沉的黑暗和轰鸣的水流声中!
冰冷刺骨的地下水瞬间包裹上来!失重感和湍急的水流冲击让沈寻差点松手!框架剧烈摇晃、旋转,重重撞在旁边的岩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防水布被尖锐的岩石划破,开始漏水!
“抓紧!”炎拓的吼声在水流轰鸣中几乎听不见。
他们如同一片枯叶,在狂暴的地下河中无助地颠簸、沉浮。黑暗如墨,只有偶尔掠过的、岩壁上微弱发光的苔藓或矿物,像流星般一闪而逝,照亮瞬间狰狞的岩石和翻涌的白沫。
沈寻死死咬着牙,感觉左腿的伤口在冷水的刺激下已经麻木,左臂的抓伤和灼伤则火辣辣地疼。咸涩的河水呛入口鼻,冰冷刺肺。她只能凭本能紧紧抓住框架,用身体护住沈珂和聂九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有几分钟,又仿佛有几个世纪。就在沈寻感觉意识开始模糊,体温急速流失的时候——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
不是岩壁的微光,而是真正的、来自外界的天光!虽然依旧昏暗,但那灰白的光亮不断扩大,伴随着越来越响亮的、瀑布般的轰鸣!
是出口!
地下河正冲向一个出口!
“低头!护住头脸!”炎拓声嘶力竭地大喊。
沈寻来不及多想,猛地低下头,将沈珂和聂九罗紧紧护在身下。
下一秒——
“轰隆!!!”
巨大的水流裹挟着他们,冲出了山体裂隙,坠入一片天光水汽之中!
失重感再次传来,但这次是向着下方!他们随着瀑布,坠落!
下方是一个深潭!水花冲天而起!
简陋的框架在坠落和入水的巨大冲击下瞬间解体!沈寻只觉得天旋地转,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巨大的力量试图将她扯散!
她拼尽全力,一只手死死抓住沈珂的衣领,另一只手胡乱挥舞,触碰到了一截漂浮的框架残骸和……聂九罗的手臂!
三个人被水流冲散又凭着本能和残骸重新聚拢,在冰冷的潭水中沉浮、呛咳。
炎拓也从不远处冒出头,剧烈喘息着,脸上带着擦伤。
他们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被陡峭山壁环抱的幽深水潭,瀑布从数十米高的山壁裂缝中倾泻而下,水声轰鸣,雾气弥漫。潭水幽绿,深不见底。四周是茂密的、几乎不见天日的原始林木,藤蔓垂挂,蕨类丛生。空气潮湿清新,带着泥土和腐烂树叶的气息。
他们出来了。
从那个噩梦般的地下世界,冲了出来。
虽然不知身在何处,虽然依旧伤痕累累、疲惫欲死,虽然前途未卜……
但至少,他们暂时脱离了那无边的黑暗和致命的追猎。
阳光,稀薄地透过浓密的树冠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落在他们湿透的、狼狈不堪的身上。
恍如隔世。
沈寻瘫在冰冷的潭水边,剧烈咳嗽着,将呛进去的水吐出来。她看向身边——沈珂依旧昏迷,但胸口起伏。聂九罗也闭着眼,脸色苍白,但手中依然紧紧攥着那枚石眼符牌,符牌浸了水,在斑驳天光下,那只石眼雕刻显得越发深邃神秘。
炎拓挣扎着爬上岸,喘息稍定,立刻开始检查周围环境,寻找可能的路径和辨别方位。
沈寻仰起头,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那片久违的、哪怕只是灰蒙蒙的天空,泪水混合着潭水,无声滑落。
活着。
他们还活着。
但战斗,还远未结束。
石眼符牌、井底之光、城中之门、林喜柔的计划、妹妹的遭遇、聂九罗的秘密……所有的一切,如同沉入潭底的巨石,依旧压在心头。
他们需要治疗,需要信息,需要……一个安全的藏身之所。
“老狗”的杂货铺,还远吗?
沈寻抹去脸上的水痕,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必须带着妹妹,走下去。
炎拓的声音从岸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我找到路了。这边有条猎道,看方向……我们可能已经在哑巴谷外围,离‘老狗’的地方,不远了。”
沈寻深吸一口气,搀扶着依旧昏迷的沈珂,又帮炎拓一起扶起聂九罗。
四人相互扶持着,拖着湿透疲惫、伤痕累累的身躯,一步一步,踏入幽深的山林。
向着那未知的、却又必须抵达的“安全屋”,蹒跚前行。
身后,瀑布轰鸣,水汽弥漫,仿佛将那个黑暗的地底世界,暂时关在了身后。
但每个人都知道,有些门一旦打开,有些深渊一旦窥见,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石眼符牌在聂九罗紧握的掌心,微微发烫,仿佛在低语着古老的秘密,指引着未完的宿命之途。